內政挑戰是危亦是機　拜登能否逢凶化吉借勢擺脫阿富汗撤軍陰影？

8月是美國總統拜登的危機之月。Delta變種的肆虐粉碎了他在7月4日獨立日白宮慶典上營造的抗疫勝利氛圍，就業增長步伐驟然放緩；同時天公也不作美，山火未滅颶風又至；更糟的是，美軍倉皇撤出阿富汗的場景讓全球見證了白宮執行力的低下，使這項順應民心和戰略需要的政策淪為外交災難。
毫不意外，拜登民意隨之下挫，據民調網站FiveThirtyEight數據，他支持率從52%跌至45%，反對率則從42%升至49%。對此，拜登亟需一場內政上的勝利來打個翻身戰，他宣稱9月最大任務是抗疫和通過兩項大型支出法案。他將力挽狂瀾還是陷入更深危機？這兩大任務成敗將是決定其命運的分水嶺。

由於民主黨在國會兩院的優勢十分微弱，進步派所渴望的多種改革，例如投票權改革、槍支管控、警隊改革，以及近日因應最高法院未有推翻德州嚴苛反墮胎法案而爆發的墮胎權保障問題，都因不可能跨過破除參議院拉布所需的60票，而無法進行有意義的立法。因此，民主黨只能聚焦於可以完成的領域，即以行政方式主導的抗疫，以及可用「預算協調程序」（Budget Reconciliation）繞過拉布的支出法案，也即民主黨雄心勃勃的、包含各項福利措施和應對氣候變化的3.5萬億美元支出法案。

如果這兩大任務都能順利完成，那麼這將作為拜登的巨大內政順利，淡化如今阿富汗危機的陰影（如果後續沒有涉及到美國人的恐襲的話），幫助民主黨在明年中期選舉中繼續控制兩院，否則民主黨屆時可能陷入嚴重跛腳危機。

抗疫計劃仍瞻前顧後

但這兩項任務都有其難處所在。關乎抗疫，如今美國過去七日平均日增確診高達15萬，疫情主要集中在疫苗接種率較低的保守州份，例如美國感染率前十大州，九個都是深紅州，一針或以上接種率較全國63%的平均水平要低5到17個百分點不等。

若要控制疫情，拜登須以一定魄力推行疫苗接種，否則疫苗懷疑論力量仍然強大的紅州很難快速提高接種率——如今疫情危機下雖稍有提速，但遠遠不夠，例如疫情最嚴重的田納西州（Tennessee）過去四周一針或以上接種率僅提升4.8個百分點至50.7%——這將導致經濟復甦持續乏力（8月就因疫情急劇反彈而就業增長速度遠遜預期）、更多已接種者被病毒免疫突破、甚至培育出比Delta變種更危險的病毒。

但強制接種，或採取中國健康碼及歐洲疫苗護照的模式，無疑會引爆兩黨政治大衝突。此前拜登為避免這一高度爭議問題，僅規定軍方和前線醫療人員必須強制接種，其他聯邦僱員若不接種就需每周接受檢測、上班戴口罩及與他人保持距離，也反復否認會推出疫苗護照。

不過，到9月9日，拜登在電視演講中宣布的六大抗疫措施，擴大了聯邦僱員和合約工的接種範圍，並以勞工部的職業安全規則去要求僱員人數過百的私企強制員工接種疫苗，以及在接種增強劑、學校安全開放、加強檢測和口罩要求等方面以鼓勵、懲罰或呼籲等方式推出一系列行動。

雖然《紐約時報》將此形容為拜登上任以來最廣泛的抗疫措施，將影響社會每個層面，可是這份魄力的遲來，讓人質疑拜登此前未敢實施類似政策，似乎只出自政治而非科學的考慮。而且，新的抗疫措施在美國的標準看來已夠強硬，但其對壓制病毒傳播的能力卻尚待觀察。

3.5萬億支出法案黨內不齊心

除卻抗疫難題，拜登的另一大任務也不簡單。本來，拜登的標誌性立法提案為2.7萬億的美國工作方案（American Job Plan）以及1.8萬億的美國家庭方案（American Family Plan），但為了達成兩黨合作，美國工作方案縮水成1萬億的基礎建設法案。民主黨遂將被剔除的環保投資等支出與家庭法案打包成3.5萬億美元的巨型支出法案，希望通過「預算協調程序」在無需共和黨人配合的情況下闖關。許多進步派民主黨議員為避免節外生枝，要求兩項方案打包表決，免得一些溫和派議員在通過優先度更高的基建法案後，反悔拒絕通過3.5萬億支出法案。

然而，這些進步派擔心的事情正在上演。在民主黨僅有8席多數的眾議院，在9位溫和派民主黨議員的反抗下，眾議長佩洛西（Nancy Pelosi）同意最遲在9月27日表決基建法案，如果屆時3.5億美元支出法案仍未最後敲定的話，那麼兩項法案自然就無法打包通過。

更棘手的是在民主黨一票也不能少的參議院，較為保守的亞利桑那州參議員希尼瑪（Kyrsten Sinema）和西維珍尼亞州參議員曼欽（Joe Manchin）都不接受3.5萬億美元的高額支出。曼欽9月2日更是投書《華爾街日報》要求進行「戰略暫停」，他指出「過熱的經濟已經給美國中產階級和工薪階層帶來了昂貴的通貨膨脹稅，國家債務已達到創紀錄的28.7萬億美元，與其急於在新的政府項目和額外的刺激資金上花費數萬億美元，國會應該做出戰略暫停……我們必須要對這一將影響今後兩代人產生的法案進行完整的報告和分析」。

曼欽的擔心並非毫無道理。在疫情期間的三輪共5萬億美元放水下，美國六七兩月的消費者物價指數（CPI）同比增長率都高達5.4%，為金融危機以來之最。在Reddit論壇生活版塊上，很多民眾抱怨食物漲價太快，使得每月超市支出多出一至兩成。在這種情況下，3.5億美元的巨額支出確實讓人擔憂會否在過熱的經濟上火上澆油。

但他許多黨友並不這麼想，奧卡西奧-科爾特斯（Alexandria Ocasio-Cortez）和桑德斯這等激進左翼堅持非3.5萬億不可，而據美媒Axios透露，曼欽能接受的法案總價僅在1億至1.5萬億美元間，這勢必會發生激烈衝突。最後雙方能否達成妥協、最終支出方案定價幾何、耗費多長時間，都將深刻影響選民對拜登的評價。

拜登本月設定的兩大內政任務都相當艱巨，但危中有機，專攻內政能淡化民眾對外交的關注，如果能交出一份令民主黨選民滿意的答案，阿富汗危機的陰影便應能顯著消弭，也能為明年中期選舉積累亮眼政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