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愛親英大黨選前換帥 能阻統一派歷史性獲勝嗎?
當蘇格蘭「獨派」勢力本月早前贏下地方議會選舉多數席時,主張與愛爾蘭統一的北愛政黨新芬黨(Sinn Féin)迫不及待送去祝賀,稱這一結果對愛爾蘭統一派「意義深遠」,又指北愛脫英公投「只是時間問題」,似是對自身在最遲明年5月舉行的議會選舉中,如同蘇獨派一樣獲得主導權充滿信心。
對於這場可能改變北愛命運的選戰,親英派大黨「民主統一黨」(DUP)自是如臨大敵,並為此踢走了舊黨魁換上新帥,但這位極端保守、強硬、宗教色彩濃厚的新黨魁,會是親英派的救世主還是掘墓人?
早在DUP前黨魁范愛玲(Arlene Foster)2019年10月被英國首相約翰遜背叛,眼看對方將北愛粗暴留在歐盟統一市場、大不列顛島自行脫歐以換得與歐盟達成脫歐協議時,她的黨魁生涯就已提前畫上句號。與英國本土分離開來的焦慮感讓親英派對范愛玲怨聲載道,尤其是英國年初正式脫歐後,北愛與大不列顛島之間貿易因複雜海關手續一度受阻,空空如也的貨架凸顯了北愛與英國本土不再處於同一市場的分裂感,更讓親英派憤怒不安,還在3月底至4月初激發了嚴重騷亂。
此後在4月下旬,立場相對開明的范愛玲未跟隨保守黨友一起反對北愛議會禁止「同性戀矯正性傾向療法」(gay conversion therapy)的動議,這就成了DUP下決心踢走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最後該黨於5月15日推舉出立場強硬的黨內元老普茨(Edwin Poots)作為新黨魁,賦予其帶領DUP面對明年選戰的重任。
而普茨以兩票的微弱優勢擊敗立場更開明溫和的另一候選人,也似乎暗示了這個本就立場極其保守的黨派,在革新與守舊的道路上選擇了更保守的方向,令悲觀者擔心這是在自取滅亡。有DUP黨內人士就絕望地說,「這是我們的郝爾彬(Jeremy Corbyn)時刻」(意指英國工黨2015年選出激進左翼郝爾彬為黨魁導致該黨失去主流民意)。
親英陣營已處逆風
普茨的當選讓外界擔憂范愛玲曾給DUP帶來的進步色彩消失無蹤,回歸極端保守且宗教色彩濃郁的創黨時期。他是基督教原教旨主義者,是DUP創始人、狂熱傳教者佩斯利(Ian Paisley)創立的北愛自由長老教會(Free Presbyterian Church of Ulster)的一員,堅信「神創論」而非「進化論」,相信地球萬物是上帝在約6,000年前於六天內創造。
他在社會議題上也立場守舊,反對同性婚姻和墮胎,曾在擔任北愛衛生部長時禁止同性戀捐血。另外,他曾多次因失言挨批,例如在疫情期間指責親愛爾蘭的天主教徒社區感染率是新教徒的六倍,被批評是暗示天主教徒而非新教徒是新冠傳播的罪魁禍首,再例如他在范愛玲2016年當選黨魁後指對方最重要的工作是「妻子、母親和女兒」,引起外界質疑他有厭女傾向,不過他隨後解釋是被曲解意思。
普茨頗具爭議性的作風和理念,比起能帶領DUP守住北愛議會岌岌可危的第一大黨地位,更讓人擔心他會反襯得立場進步開明的新芬黨更具吸引力。事實上,從整體人口趨勢和民心走向的大背景而言,整個親英陣營似乎已處逆風。首先是傳統親愛爾蘭的天主教徒總人口比例不斷上升至45%(2011年普查數據),外界更普遍預測今年普選結果會顯示天主教徒比例首次反超新教徒。同時,脫歐也降低了北愛對倫敦的好感度,民調公司LucidTalk今年4月發現,19%曾經支持留在英國的受訪者因脫歐轉而支持與愛爾蘭統一。
同時,新芬黨支持同性婚姻和墮胎的社會立場,也使其在統獨立場之外比守舊的DUP對年輕人而言更具親和力。該黨在2017年北愛議會選舉中與DUP的差距已從10席縮減為1席,LucidTalk今年2月民調更顯示,新芬黨已經領先對手5個百分點,可見該黨有望歷史性地成為北愛第一大黨,拿到北愛首席部長職位。再加上新芬黨在愛爾蘭2020年也創紀錄地躍升第二大黨,政治影響力增大,該黨有望調和南北政策,創造有利於統一公投的氣氛,從而改寫北愛的命運。
或難阻DUP兩頭流血
而反觀DUP內部,該黨正處於兩頭流血的危險局面。一方面,最激進的親英選民因不滿DUP先杯葛文翠珊脫歐協議中「大不列顛島與北愛共進退」的方案、間接促成約翰遜上位、從而落得如今被倫敦拋棄的災難性局面,開始流向更激進極端的「傳統統一之聲」(TUV),民調顯示這個曾經的邊緣小黨支持率已高達10%,在保皇派民兵勢力較大的安特里姆郡(Antrim)尤其如此。
而另一方面,立場進步開明的親英選民越發覺得DUP無法代表自身。2017年一份利物浦大學的民調就顯示,40歲以下的北愛新教選民有63%支持同性婚姻,逾五成支持墮胎,他們中不少只是因親英立場而被迫投DUP一票,因此正逐漸湧向立場進步、無親英或親愛立場的「北愛爾蘭聯盟黨」(Alliance Party)。該黨在2019年北愛地方行政區選舉時躍升為北愛第三大黨,新收穫的議席與前兩大親英黨派丟失議席的總數相當,今年2月民調更是顯示該黨支持率僅比DUP落後一個百分點。
觀乎普茨過往保守立場,以及他上任後矢言推翻《脫歐協議》中《北愛議定書》(NI Protocol)將北愛留在歐盟統一市場的安排,就可知他計劃着力挽回的是更激進一派選民的心。不過,《北愛議定書》是國際條約,即使約翰遜政府再單方面延長豁免貨物申報的「寬限期」、威脅動用廢止條款來逼迫歐盟減少貨物檢查的手續,也只能做出一些技術性調整,無法改變該條約將北愛和大不列顛分隔開來的本質,而這正是北愛的親英派選民所痛恨的本質。
在普茨難以改變事態本質的情況下,其挽回強硬派選民的效果也就存疑。而對於進步派選民來說,普茨在社會議題上的保守立場無疑讓他們感到難以下嚥,或會繼續加速他們的流失。
更重要的是,普茨矢言在未達到廢除《北愛議定書》的目的前,不會與愛爾蘭方面舉行「南北部長級別理事會」(North/South Ministerial Council)組織的各項會議,如此對抗性的態度可能導致如今DUP與新芬黨的聯合政府垮台,觸發提前大選,這對於人氣低迷的DUP來說並非好事。
總而言之,在新芬黨基本盤擴大之際,立場保守的DUP固步自封,還處於兩頭流血的困難境地,其新當選的強硬派黨魁難以兩頭兼顧,失去第一大黨地位的危機迫近,屆時整個北愛的政治格局或會迎來歷史性的板塊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