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關係的黏性和彈性

中國副外長樂玉成8月11日在接受中國國內媒體採訪時談及中美關係，稱他已做好隨時與美方同行對話的準備。

8月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辦公室主任楊潔篪發表名為《尊重歷史，面向未來，堅定不移維護和穩定中美關係》的署名文章，稱「中美雙方要開展各領域對話溝通，中方同美方對話溝通的大門始終敞開」。

8月5日，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也表示：「我們隨時可以與美方重啟各層級、各領域的對話機制，任何問題都可以拿到桌面上來談。我們還提出可以梳理制定關於合作、對話、管控分歧的三個清單，並為下步交流確定路線圖。」

從楊潔篪到王毅再到樂玉成頻頻釋放可隨時與美國對話的表態，這背後是希望遏制中美關係繼續惡化的勢頭，畢竟，中美關係已經跌至幾十年來的最低點。兩國在政治、外交、經濟和科技等領域的對抗不斷刷新紀錄，加之美國國務卿蓬佩奧（Mike Pompeo）不斷在公開場合將「中共」與「中國」區別開來，宣揚意識形態對立。輿論很多聲音認為中美前景不樂觀，將陷入「新冷戰」。

中美政治層面的溝通幾近停滯，兩國在其他領域的對抗在逐步升級。那麼，中美真的會爆發新冷戰嗎？恐怕不會，除了北京有對話訴求而不願意對抗的原因之外，另一方的美國說要切斷兩國的關係也不是那麼容易，經濟利益的交結使得兩國不會一刀兩斷。

被殃及的美國企業

回想特朗普與中國掀起貿易戰之時，不僅招致北京的激烈反對，美國國內尤其是企業也在努力勸說特朗普，原因就在於中美企業商業往來緊密，中國企業受損的同時，美國企業也是如此。同樣，放到特朗普（Donald Trump）打壓中國企業字節跳動（Bytedance）旗下的抖音國際版TikTok和中國另外兩家科技企業騰訊和華為又與當年的貿易戰有着相似之處。

特朗普的原計劃是將TikTok直接封殺、禁止美國企業將其收購，但之後轉變主意，這背後有微軟的遊說，更與TikTok母公司字節跳動背後的海外投資者有關。據悉，字節跳動的海外投資者有70%源自美國，包括紅杉資本（Sequoia）和泛大西洋投資集團（General Atlantic）等。3月時也有傳美國老虎環球基金（Tiger Global Management）入股字節跳動。TikTok是字節跳動業務的一部分，特朗普針對TikTok也將影響字節跳動的發展，這是字節跳動背後的美國投資者所不樂見的。

特朗普限期TikTok在45天內出售，TikTok恐被「賤賣」（點擊瀏覽高清圖）：

而特朗普8月6日頒布的另外一項行政命令——禁止任何受個人或實體在美國管轄下與社交軟件微信的母公司騰訊進行交易，該行政令45日後生效。特朗普的目標雖是騰訊，但外界對美國企業蘋果的擔憂更大，在特朗普的政令發布後，當天多隻蘋果概念股出現大跌。未來一旦特朗普政府要求蘋果不能上架微信手機程式，考慮到微信在中國國內的受眾非常之大，中國又是蘋果第二大消費市場，蘋果的在華業務將受到嚴重衝擊。

同樣，特朗普一直試圖切斷華為的供應鏈，並下令禁止向美國公司供應商進行採購。而近日來，美國晶片巨頭高通似乎比華為更為着急：《華爾街日報》8月8日的報道稱，高通正在遊說特朗普，取消對華為出售晶片的限制，並稱出口令不會阻止華為獲得必要的組件，反倒會將每年80億美元的市場拱手讓給其他競爭對手。

由此都可以看出，特朗普要在與中國企業問題上做文章並非易事，中國企業與美國企業之間的聯繫早就已經鋪開，美國企業並非是局外人，動任何一方都有可能影響到彼此。

利益越多，越難切割

中美關係聯繫如此之深不是一朝一夕就完成的，而是40年來發展的結果。換個角度說，如果說中美之間聯繫非常之少，特朗普要切斷與中國的聯繫可能對美國的影響並不是非常之大。

現實卻是另外一種情況：美國是中國的前三大貿易伙伴之一（另外兩個是東盟和歐盟），同樣，中國也是美國的前三大貿易伙伴之一（另外兩個是歐盟的加拿大）。中美之間的貿易額是千億美元的級別，比如2018年，雙邊貿易額達到了6,598.4億美元，2019年，這一數字為5,588.7億美元。要知道，美國與歐盟2019年的貿易額為6,160億歐元，2018年為6,731億歐元。對比來看，美國和中國這個單個國家的貿易額與美國和歐盟作為整體的貿易額不差上下，數字背後是中國企業與美國企業的深度融合與交易。

除了貿易之外，兩國之間的人員往來非常之密切。有數據顯示，在疫情發生之前，中美之間每年人員往來達500萬人次，平均每天有1.7萬人往來於中美之間，每17分鐘就起降一個航班。中國在美留學生也是一個龐大的數字，據《2019美國門戶開放報吿》統計，2018至2019學年，中國大陸在美留學生總數達369,548人，佔美國國際學生總數的三成，中國已經連續十年成為美國最大的國際學生來源。

中美在貿易、人文之間的你來我往決定了兩國之間的關係非常之密切，兩國在經濟上的黏性決定了兩者關係不是一方動用國家機器或者行政命令就可以切斷的。以往中國多次強調經貿是中美關係的壓艙石，如今看來，這也是兩國的黏合劑。即便特朗普不斷在中國議題上點火，中美第一階段貿易協議並未撕毀。按照計劃，中國副總理劉鶴與美國貿易代表萊特希澤（Robert Lighthizer）還將在8月15日會晤來評審第一階段協議。當兩國幾乎在各個領域掀起對抗時，暫時「安然無恙」的貿易協議成了兩國為數不多可以展開對話的議題。

中國官方強調要與美國對話，尋求美國冷靜下來。有着選舉考量的特朗普只想將對華強硬進行到底，極端的情況下，不惜與中國決裂、脱鈎為代價。可經濟利益成為維繫兩國關係的關鍵，幾十年來的利益糾葛使得特朗普難以真正讓兩國關係一刀兩斷，這也會使得特朗普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