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官肯尼迪的選擇困難症　言休前曾寫下同志愛的宣言

沒有幾多法官寫下的判詞，能成為人人傳頌的佳話。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肯尼迪（Anthony Kennedy）在2015年寫下的判詞，美國不少同志戀人締結婚盟用來作愛的宣言。
保守派陣營出身，卻能有開明進步的作風，這就是肯尼迪。

「世上沒有比婚姻更深邃的結合，因其體現了愛、忠誠、奉獻、犧牲和家庭的最崇高理想。締結婚盟令二人更勝從前的他們。正如本案部分申訴人所展示，婚姻的愛恆久綿長，甚至跨越生死。說這些男女不尊重婚姻，是誤解了他們。他們申明對婚姻的尊重，珍而重之以致追求婚姻的實現。他們冀望的是不會注定要孤獨一生，不會被文明社會的傳統拒諸門外。他們爭取在法律面前的一份尊嚴。憲法賦予他們這個權利。」

肯尼迪在2015年奧貝格費爾訴霍奇斯案（Obergefell v. Hodges）中，執筆撰寫最高法院大多數意見書，並寫下這段優美文字。不但即日給世界各地轉發，這段文字亦鼓舞了千千萬萬的同志戀人，甚至在婚禮中選用它來表達心聲。

在最高法院整整30個年頭後，肯尼迪周三（6月27日）宣布退休，這段判詞亦成為他最為人記得的標誌。

保守為主　但支持同志平權

1988年肯尼迪成為最高法院大法官，或多或少已預告了他將會成為中間派。那年最高法院出現空缺，時任總統列根提名以保守見稱的博克（Robert Bork）接替，卻遭到以民主黨為主導的參議院阻撓。列根後來再提名道格拉斯金斯伯格（Douglas Ginsburg），又因他吸食大麻的往事而遇到反對。千挑萬選，列根提名時任聯邦上訴法院法官的肯尼迪出任。

肯尼迪立場比博克溫和，是接近中間路線的保守派法官，為人甚有口碑，連民主黨籍的參議院司法委員會主席拜登（Joe Biden）亦滿意這個人選。肯尼迪的任命以97票贊成，0票反對獲得通過，展開他長達30年的大法官生涯。

肯尼迪在不少案件投下保守一票，例如：
- 2000年總統大選的點票爭議中，他選擇不讓佛羅里達州重新點票，直接令民主黨候選人戈爾落敗；
- 在聯合公民訴聯邦選舉委員會案（Citizens United v. FEC）中，他允許選舉候選人花錢買廣告，批評其他候選人，被視為令政治選舉淪為鬥財力的遊戲；
- 日前頒下裁決的移民入境禁令案，肯尼迪亦與其他保守派法官一起保住了總統特朗普的行政指令。

但在關乎個人自由的案件，肯尼迪多次站在自由派法官的那一邊：
- 1992年計劃生育聯盟訴凱西案（Planned Parenthood v. Casey），肯尼迪確認韋訴羅德案（Roe v. Wade）定下的墮胎權利；
- 2008年布邁丁訴布殊案（Boumediene v. Bush），他支持關塔那摩灣軍事監獄的囚犯有權動用人身保護令；
- 在同志平權方面，由2003年勞倫斯訴德州案（Lawrence v. Texas）、2013年美國訴溫莎案（United States v. Windsor），到2015年實現同性婚姻，肯尼迪都是主筆撰寫判詞的人。

苦思案件　不喜「游離」標籤

部份案件站在保守派一邊，部份案件支持自由派法官，這種作風令肯尼迪予人難以捉摸的印象。特別是2006年中間派大法官奧康納（Sandra Day O'Connor）退休後，肯尼迪成為最高法院中最重要的中間派法官，夾在其他八名同袍之間。正因為肯尼迪的一票相當游離，所以不少律師在最高法院上庭陳詞，亦以肯尼迪為最主要游說目標，從肯尼迪過往判詞找出最能夠打動他的理據。

肯尼迪曾經公開表示，他不喜歡「游離票」這個標籤。他不認為自己的立場游移不定，反而是案件性質各有不同，應用司法原則時自然會有不同結果。曾任肯尼迪助理、現為哈佛大學法律教授的戈德史密斯（Jack Goldsmith）指出：「審案時，他在所有立場中掙扎，比所有法官都更用心苦思正確答案。雖然他隱約主張自由放任主義，但沒有一定的意識形態，因而不會在法庭上永遠站在某一方。」另一名前助理、現於康奈爾大學任教法律的多爾夫（Michael Dorf）坦言，雖然他不認同肯尼迪的保守判決，但不得不欣賞他為人真誠，在每宗棘手案件都嘗試作出最好的決定。

溫和的不只他的立場，還有他的為人作風。在肯尼迪宣布退休後，同樣曾任助理、現於聖母大學任教的玻加諾斯基（Jeffrey Pojanowski）憶述11年前，他離職後仍獲肯尼迪邀請他一家去度假，盡顯他沒架子和平易近人。

自斯卡利亞（Antonin Scalia）於2016年逝世後，肯尼迪成為最高法院資歷最深的大法官，甚至連比他遲入兩年的蘇特（David Souter）都已經退休。司法界近來一直流傳，肯尼迪在今個會期結束時將會宣布退休。

對於美國自由派來說，這是他們非常擔心的事情。因為在總統特朗普和共和黨國會議員主導下，這名中間派法官的繼任人選必然會是保守派的，那將會打破現時的4-1-4勢力平衡，出現更多保守派輕易成大多數意見的裁決。《紐約時報》在4月更發表一篇相當長的社論，以「請留下來，肯尼迪大法官。美國需要你」為題，說之以理，動之以情，希望肯尼迪可以在這個重要年頭不要退休，騰出空缺。

不論如何，肯尼迪還是在7月31日後告別最高法院。或許我們可以說，這名大法官透過退休這個決定，再一次站了在保守派陣營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