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領俄羅斯庫爾斯克有用嗎？　烏克蘭或陷普京式泥沼

烏克蘭入侵俄羅斯庫爾斯克州（Kursk）超過一周，十多萬多俄羅斯邊境地區平民已被撤離，普京（Vladimir Putin）12日誓言要將敵人驅逐出境、保證邊境安全，烏軍總司令瑟爾斯基（Oleksandr Syrskyi）聲稱烏克蘭佔領俄羅斯領土高達1,000平方公里，幾乎追得上俄軍本年至今所奪得烏克蘭土地的總和。到底這次驚人攻勢會往什麼方向發展？

根據美國華府智庫戰爭研究所（ISW）的分析，普京如今指派國防部負責驅趕烏克蘭軍隊；國防部屬下和隸屬聯邦安全局（FSB）的邊防部隊負責保證邊境得到可算保護；而聯邦安全局和國家近衛隊（Rosgvardia）則負責打擊烏克蘭的破壞行動和偵察小組－－如此政出多源的指揮，有可能導致俄軍未能在庫爾斯克建立起有效的聯合指揮體制，阻礙抗擊進犯烏軍。

運動戰未減　心理效果已達

事實上，由於有部份烏克蘭部隊偽裝成俄軍在庫爾斯克境內活動，而俄軍部隊又不清楚各自的位置，有俄羅斯軍事博客的Telegram已紀錄了至少一宗俄軍「自己人打自己人」造成傷亡的局面。

經過一周的緊急增援之後，庫爾斯克的烏軍推進似乎已經大體上被俄軍穩定下來。不過，烏克蘭軍隊依然能在前線多處發起運動戰，在多處與俄軍交火，卻不進行佔領，因此不同消息來源對於烏克蘭在庫爾斯克的控制地區範圍都有不同的說法。

庫爾斯克州州長Alexei Smirnov在12日稱烏克蘭佔領了28個定居點，前線寬40公里、深入12公里，如此算來則有大約500平方公里；烏克蘭分析組織Deep State的地圖則顯示烏軍在大約600平方公里的範圍入活動；戰爭研究所12日則估計烏軍推進總面積約為800平方公里。

在戰術上，這一次突擊當然非常成功。有烏克蘭軍官向媒體表示，他們其實是在3天之前已經知道要入侵俄羅斯，但行軍資訊卻沒有被泄露，有烏克蘭軍人更稱進入庫爾斯克後看到當地駐守俄軍士兵竟在圍坐喝咖啡，最後被烏軍一炮擊斃。

在戰略上，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則有必需儘快為這次暫時還算是成功的行動下一個定義。

經過一周的作戰之後，庫爾斯克的戰事並沒有迫使俄羅斯從烏克蘭東部頓涅茨克的前線戰略要地抽調軍人，俄軍攻勢持續；長期佔領庫爾斯克部份領土將會增加烏克蘭的防守壓力，加劇烏軍本來就有的人力劣勢；佔領一小片邊境上的俄羅斯領土，並不會對普京政權構成任何威脅；這一小片領土也難以在未來的潛在和平談判中交換到什麼重要的東西……

這場暫時成功的戰役，唯一的直接影響只在心理層面，打擊了普京的威信，重振了烏克蘭軍民的士氣，重新向西方說明烏克蘭並非只有最終必敗的厄運。

問題是，如果此刻的庫爾斯克「閃電戰」未來又變成了像烏克蘭戰場上其他前線一樣近乎毫無意義的「消耗戰」的話，這種一瞬間而得的心理影響也將淡然逝去。

諷刺的是，澤連斯基此要快到掉進普京早就在裏面的戰爭泥沼之中，變成同病相憐的人。

長遠戰略目標不明確

回顧2022年2月，普京對烏克蘭開戰之初並沒有非常明顯的戰爭目標，其「去納粹化」、「去軍事化」定義不明確，幾乎像口號一般。當然，普京一開始的盤算是要以閃電戰拿下基輔，到時候烏克蘭政府實控在手，再訂出更確切的目標也不遲。

在閃電戰失敗之後，經過兩次大撤退，烏克蘭戰場大體上在2022年底就一直維持在今天的局面。烏軍2023年的反攻是奪回了一些土地，俄軍也一直有緩緩的推進。但整體而言，在地面戰上，雙方都陷入了毫無意義的消耗當中。

對於這場戰爭，澤連斯基至少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就是要恢復1991年的烏克蘭領土。雖然這個目標不可能以軍事方式達成，但至少為他眼中的終戰定出一個條件。

相對而言，普京的戰爭目標一直不清楚。到底是要奪取2022年9月已經公投入俄的烏東、烏南四州領土全境？是要為克里米亞佔領一條途經烏克蘭亞速海北岸領土的「陸橋」？只是要保住烏東頓巴斯兩州？還是要烏克蘭不再尋求加入北約，而且落實一些親俄文化政策並進行裁軍？

近兩年來，普京在烏克蘭戰場上的所有行動幾乎都是沒有任何戰略性意義的，只是機會主義式的進攻－－或花費幾個月時間試圖攻克前線的一個幾萬人小城，或利用烏克蘭的空防缺口來遠程攻擊基建等等。這些行動全都是為了在邊際上增加俄羅斯的戰場優勢，卻沒有任何明確的戰略目標。

普京大概只是想向西方證明俄羅斯可以長期打下去，也有決心長期打下去，希望西方最終會停止支援烏克蘭，迫使後者談判，到時候再在談判桌上為俄羅斯爭取最多的實際利益。

烏克蘭這次向庫爾斯克發動攻擊，與澤連斯基收復全國領土的明確戰爭目標並沒有直接關係。如果澤連斯基是決意要佔領一些俄羅斯領土好讓未來談判用來交換的話，他就要準備好要在俄羅斯境內建設防禦工事，並為此作出資源和人力上的重大付出。

（按：在前線建築防禦工事有重大風險，因此無論是5月被俄軍突襲的哈爾科夫前線，還是此刻的庫爾斯克前線，雙方都沒有在最前沿的地區設置嚴密防線－－當然，俄羅斯在較後方的地方也沒有嚴密防線，大概只是依靠國際政治和心理因素來作為制止烏軍犯境的防衛。）

如果澤連斯基知道這場進攻只是一種心理戰的話，目標已經達到，烏克蘭已經向己方軍民、普京、俄羅斯人民、西方證明了烏克蘭有反擊俄羅斯的能力。其上策是不與增援俄軍作無謂戰鬥，公開宣揚已經給了俄羅斯教訓，自行撤退。

若然澤連斯基跟普京一樣採取機會主義策略，只求在邊際上增加烏克蘭的戰場優勢的話，恐怕澤連斯基將在庫爾斯克陷入普京式的泥沼之中。由於俄烏相對實力遜殊，普京即使在泥沼之中也能擊敗同病相憐的澤連斯基。澤連斯基要知道，烏克蘭並沒有跟俄羅斯無限期作無謂消耗的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