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拉是以色列的秘密武器」？　內塔尼亞胡仍能同哈馬斯鬥長命

6月25日，以色列最高法院頒下歷史性判決，裁定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2023年要求軍隊不要向極端正統猶太教男子執行徵兵令的決定並不合法，以色列政府需要馬上開始將這些哈雷迪（Haredi）讀經年輕男子徵召入伍。有份支持內塔尼亞胡執政的哈雷迪派沙斯黨（Shas）黨魁德里（Aryeh Deri）聲言猶太宗教經典妥拉（Torah）是以色列的「秘密武器」，沒有任何俗世政權能夠阻止猶太人學習經典。

人們關注，佔120席國會中18席的極端正統猶太教派政黨會否威脅脫離內塔尼亞胡政府，在加沙戰爭之中造成政權更替的局面。

以色列政治的最大裂痕

哈雷迪年輕男子入伍的問題，一直是分裂以色列民意的核心議題。以色列立國之初，這種因為讀經而免服兵役的群體只得幾百人，如今此數卻上升至6.3萬。這些人往往透過在宗教學習受政府資助讀經而逐年獲得兵役豁免，直到26歲的免役年齡為此。不少人認為，這些讀經人不少是以避免兵役為先、讀經只是工具。

到10月7日哈馬斯襲擊引爆加沙戰爭之後，世俗化以色列猶太人對於哈雷迪的免役權就更覺不公，要求他們服役更成為了從左翼到右翼的一眾世俗政黨的共識，連內塔尼亞胡所屬的利庫德集團（Likud）內部也有部份議員公開支持哈雷迪服役，其中更包括本周正在訪問美國的國防部長加蘭特（Yoav Gallant）。

這只是極端正統教派同世俗化猶太人意識形態衝突的一個層面而已。前者傾向認為以色列的司法機關蓄意針對哈雷迪教派－－這次判決之後，有哈雷迪派議員就公開指責最高法院從來沒有對極端正統教眾作出過有利判決。

於是，在內塔尼亞胡2022年12月重新上台之後，哈雷迪派就成為了推動限制法院權力的司法改革的主要政治支持力量（按：內塔尼亞胡本人是希望能最終避過其貪腐官司；以色列極右則不滿法院有時以人權為由限制他們對於巴勒斯坦人的壓迫）。

但世俗化猶太人卻認為哈雷迪派是想讓以色列變成宗教國家，而哈雷迪教眾生育率極高，從2009至2023年其人口就增加了更一倍，一般以色列人擔心他們最終會在人口上取代世俗派，繼而透過選票奪權。這種擔憂也解釋了為何去年初以反司法改革為念的反內塔尼亞胡示威，到10月7日之後，就改頭換面以責難內塔尼亞胡保護以色列不力、拯救人質等問題，繼續要求內塔尼亞胡下台。

相對於巴勒斯坦問題又或者是以色列國家安全議題，這種以色列內部的意識形態衝突對以色列政局的影響力可能更高。

這一次法院判決之後，以色列的總檢察長辦公室已馬上去信以色列國防軍（IDF），要求他們在7月1日起馬上徵召3000名極端正統年輕男性宗教學生入伍，同時也命令政府停止向相關宗教學校發放資助。

目前以色列國會正在審議一項「權宜之法」，試圖將宗教學生免役年齡由26歲下調至21歲，並以極緩慢速度落實徵兵令，希望一方面跟從最高法院判決，另一方面又不得失哈雷迪派政黨。問題是，此法律的權宜性質太過明顯，連利庫德集團的一些議員也公開反對。

以色列徵兵問題是一個國內議題，但從以色列國外的角度來看，其對於內塔尼亞胡政府的潛在影響卻有可能會左右加沙戰爭的走向。

到底極端正統猶太教派政黨會否因此脫離內塔尼亞胡政府？

沒有更好的選擇

答案很可能是不會的。而他們不會退出政府的理由，也體現出內塔尼亞胡在國內外困難局面之中的生存之道。

這個核心理由是，哈雷迪派沒有更好的選擇。如果他們拉倒內塔尼亞胡政府，任何不包括極端正統猶太教派的世俗派政府都會切實執行針對哈雷教讀經者的徵兵令；相較之下，內塔尼亞胡為了爭取他們留在政府之中，還會努力尋找一些權宜之計，或者在執行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加沙戰爭的情況也是如此。同樣支持內塔尼亞胡政府的以色列極右政客，長期要求內塔尼亞胡重新讓猶太人定居加沙，鼓勵巴勒斯坦人離開。但內塔尼亞胡日前接受希伯來語電視台訪問時，就公開否定了重新定居的可能，而且表明會試圖在加沙建立由巴勒斯坦人主持的管治機制。以色列國家安全顧問哈內格比（Tzachi Hanegbi）6月25日更表明相關計劃將會在未來幾天開始在加沙北部試行。

多次威脅退出內塔尼亞胡政府的極右會退出嗎？很可能不會，因為除了依靠他們支持來執政的內塔尼亞胡之外，他們沒有更好的選擇。

對於美國拜登（Joe Biden）當局而言，他們除了內塔尼亞胡之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當然，拜登更希望以色列政府是由較願意接受巴勒斯坦自治政府（Palestinian Authority）的甘茨（Benny Gantz）掌政，但美國控制不了以色列的國內政治。拜登雖然討厭內塔尼亞胡，但內塔尼亞胡至少是一個可以談判的對象，例如在黎巴嫩戰線的問題上，內塔尼亞胡去年就同意不向真主黨發動先發制人的攻擊，如今也願意透過緩和加沙戰事來換取真主黨減緩在以色列北部的戰事升級。

回到加沙戰爭的問題，哈馬斯發動10月7日攻擊的策略，首先是要用人質來要脅以色列讓步，其次是要透過哈馬斯和加沙平民的犧牲來喚起穆斯林世界以實質行動來打擊以色列，最後就是要以色列在加沙戰爭中陷入泥沼，受盡國際社會唾棄後慘敗收場撤兵。

人質，最終沒有阻止以色列入侵加沙，也沒有為巴勒斯坦人換得任何政治妥協。穆斯林世界對於以色列的實質行動也非常有限，伊朗無意擴大戰事，真主黨繼續同以色列有限度交火，也門胡塞對於紅海航道的攻擊也依然處於西方國家能否忍受的程度。

於是，哈馬斯唯一剩下來的手牌，就是要在加沙拖死以色列。但當以色列國內外的持份者除了內塔尼亞胡之外都沒有更好的選擇之際，軍力遠遜以色列的哈馬斯真的能夠在加沙拖死以色列嗎？

6月25日，哈馬斯政治局領袖哈尼亞（Ismail Haniyeh）的10個親屬在加沙北部一次以色列空襲中被殺。此前，包括其3個兒子在內的十多位親屬已先後命喪以軍之手。事後，哈尼亞堅稱哈馬斯只會接受永久停火，不會接受暫時休戰的人質協議。

但在內塔尼亞胡7月24日將第四度獲得美國國會兩院歡迎發表演說、親以色列的美國政治勢力排除挺巴政客漸見成果、特朗普重返白宮勝算甚高的前提之下，內塔尼亞胡，以至其所主導的加沙戰爭恐怕還有以不同方式維持下去的本錢。

以色列國家安全顧問哈內格比已經公開承認哈馬斯作為一個理念不能被消滅。問題是，理念還需要人為載體。內塔尼亞胡似乎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來逐一消滅相信這個理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