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歷史學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

撰文:01哲學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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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年所主張的從哲學與實證科學角度解釋歷史,以及從人論述史事的觀點與史事發生過程二重視角理解歷史,為後人推進史學的發展有重大貢獻。

傅斯年,字孟真,是中國近代思想史上的重要人物,他與胡適一樣是五四運動與新文化運動的推動者。1918年與羅家倫、毛子水等20餘人成立「新潮社」,創辦《新潮》月刊,提倡白話文,反對中國傳統的以「教條」為社會道德標準的思想傾向。然而他當時的立場又不像一般人所理解的「全盤西化」那樣激進,相反他主張從客觀持平的角度來看待歷史,在〈破壞〉一文中他提醒人們注意三點:「(1) 長期的破壞,不見建設的事業,要漸漸喪失信用的。」「(2) 若把長期破壞的精神,留幾分在建設上,成就總比長期破壞多。」「(3) 發表破壞的議論,自然免不了攻擊別人:但是必須照着『哀矜勿喜』的心理。」所以他重視的是如何具批判精神之餘又能避免因偏頗與片面認知而引致惡果。

胡適:中國近代史中 於文化與政治都不會缺席的一號人物

他於1916年考進北京大學國文學科,期間曾受國學大師章太炎的清代樸學治學方法影響。但後來當胡適來到北大教授中國哲學史,他就受到胡適將西學引入中學的觀點影響,加入「文學革命」的行列,其後發表一系列文章,批評「國粹派」未能重新檢視中國傳統文化與社會的諸問題,他於〈新潮發刊旨趣書〉中說:「中國社會形質極為奇異。西人觀察者恆謂中國有群眾而無社會,又謂中國社會為二千年前之初民宗法社會,不適於今日。尋其實際,此言是矣。蓋中國人本無生活可言,更有何社會真義可說?」當然,此觀點與他接受西方自由主義的政治哲學觀點有關。

傅斯年:譯書感言

將科學精神引入史學

作為歷史學家,他留下「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與「史學便是史料學」的名句。他一生接受的思想來源可謂非常多,如果要歸納起來,可以說他不是只專長於一門知識的學人,而是廣泛地吸收西方思想的成果,究其是重視實證科學的部分,作為他治學的基本方法與態度。然而,我們不要誤解傅斯年「史學便是史料學」一句,以為他只着重清代考據學家的治學方法,只從事於瑣碎的考證工作,完全不理整體的社會事實。

其實他還提出一句「近代的歷史學只是史料學」(出自1928年發表的〈歷史語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認為中國的史學不應再局限於傳統的理解方式(包括「正統」史書只記載帝王將相事跡的歷史,他尤其攻擊根據道德立場著史的方法),應廣泛吸收西方近代自然科學與歷史學、語言學的治學方法,從分科治學的角度促進歷史學的發展。因此,他受西方19世紀的史學泰斗蘭克(Leopold von Ranke)的實證史學影響,從來自同一的史事但源於不同史料所透露的訊息中進行比較,觀察歷史上實際上發生的物理與人類語言方面的事件,照顧史料所呈現的「史實」的複雜性,才能得出比較可信的史實。史學以可信的史料為基礎,同時利用其他實證科學的研究方法作為工具,從其他學科中得到從未想過的新觀點,正是傅斯年比前人超前的地方。

蘭克(Leopold von Ranke)(Wikimedia Commons)

性如烈火的文人

這位當過北京大學與台灣大學校長的知識分子,其個性耿直剛烈(之前我們也有在【百年新儒學】這個系列中交代過他的事件)。1940年代向國家政府的皇親國戚孔祥熙與宋子文開火,揭發孔氏的貪污舞弊案。1949年4月6日台大發生「四六事件」,當時軍隊闖入校園,不經法律程序逮捕師生,他向台灣警備總司令部司令彭孟緝警告:「若有證據該抓就抓,若無證據就不能隨便進學校抓學生!我有一個請求,你今天晚上驅離學生時,不能流血,若有學生流血,我要跟你拚命!」。其後於台大又開自由講學、研究的風氣。

2014年台灣太陽花學運時,傅斯年這句話曾被製作成橫額與貼紙(資料圖片)

岳南於《傅斯年與陳寅恪》一書中曾如此形容他的性格:「具梁山好漢的相貌與血性」,「心高氣傲,目空一切,待人接物具有泰山壓頂般磅薄氣勢」,故他愛恨分明,對不認同其行為的人就絕不姑息。比如在1945年,他曾與著名的文學家周作人鬧過不和,甚至主導了一場開除其北大教席的事件。由於周作人於日本入侵時期曾留在北大任教,被國民黨定性為「漢奸」,而傅斯年由於民族主義的立場,對他曾向日人屈服非常反感,故反對當時採取較溫和立場的教育部長朱家驊,要求國民政府將西南聯大的學者盡快調至北大,並取消周作人的教席。周作人以漢奸罪被捕,次年5月解至南京老虎橋監獄,周作人在獄中寫了一首打油詩,諷刺傅斯年向國民黨政權獻媚之事。

周作人(資料圖片)

姑且擱置此事的對錯不論,1949年傅斯年隨國民政府遷台,成為台大校長並主持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他是首任院長),在治學方面一直維持嚴謹學風。他生平除了著有〈大東小東說〉、〈論所謂「五等爵」〉、〈夷夏東西說〉、又在史學方法、中國思想史、哲學史方面有等身的著作,如《戰國子家敘論》、《史學方法導論》與《性命古訓辯證》。他所主張的從哲學與實證科學角度解釋歷史,以及從人論述史事的觀點與史事發生過程二重視角理解歷史,為後人推進史學的發展有重大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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