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卜比查爾頓——永遠的曼聯先生　走過慕尼黑空難的英國紳士︱足球

卜比查爾頓爵士（Sir Bobby Charlton，1937-2023）走完精彩一生，說起這位英格蘭及曼聯足球傳奇，幾乎每一個認識他的人都會形容他為紳士。卜比Sir當然是位謙謙君子，然而對歷來出產及培育過無數足球巨星的曼聯而言，只有他一人長久以來一直是球會「生招牌」、地位不下於畢士比及費格遜兩大傳奇領隊的「曼聯先生」。
筆者有幸曾在他2005年隨曼聯訪港期間跟他對談，一窺平日嚴肅冷靜的卜比Sir，熱情跳脫的另一面。

香港不時有外隊訪港，曼聯大概是到港次數最多的其中一隊。2005年那次紅魔鬼訪港陣容龐大，費Sir領軍下，朗尼、傑斯、雲達沙、里奧費迪南、尼維利兄弟悉數在陣，C朗原本亦隨隊，後來因為父親病重沒有隨行。

無論是季前熱身賽或是英超挑戰盃，球會代表、領隊和球星都會接受本地傳媒訪問，各人大概只視為「例行公事」，無論記者問什麼問題，都只給予標準答案。星光熠熠的紅魔鬼，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位，卻是早已退役的名宿卜比查爾頓。

憶起慕尼黑空難仍熱淚盈眶

當年已年近7旬的卜比查爾頓，出席所有曼聯場合，總是穿上筆挺的西裝，配上招牌的紅魔鬼領帶。他退役後擔任曼聯董事長達39年，也是球會大使。曼聯每逢任何重大場合，幾乎例必見到他的身影。當球會其他成員只願為一次遠東之行「交行貨」，唯獨卜比Sir耐心地跟記者坐下來促膝詳談。

他爽快地有問必答，一如所有跟他共處的人所言，談吐溫文得體，盡顯紳士風度。當問他誰是曼聯歷來最有天份球員時，他想也不用想便答：「鄧肯愛華士」（Duncan Edwards），他侃侃而談這位前隊友如何厲害，談笑風生之際卻想到痛處——慕尼黑空難無情地帶走了他。「Munich」這個字幾乎未說出口，他已雙目通紅、熱淚盈眶。即使時隔多年，那份痛楚仍歷歷在目。他說句抱歉，關於空難的種種已不能再說下去。

卜比查爾頓年輕時候：

將堅毅與永不放棄注入曼聯骨血

鄧肯愛華士那時候被視為曼聯最注目的新巨星，慕尼黑空難導致曼聯7名球員當場身亡，愛華士縱被救出，14日後傷重不治。當年只得20歲的卜比查爾頓在空難中頭部受創，需住院一星期，不足一個月後已在足總盃賽事復出。

卜比Sir的偉大，不止他在球場內為曼聯和英格蘭建立的功業，更大程度上，是從慕尼黑空難中走出來，花上10年時間決意帶領紅魔鬼重返巔峰的那份堅強與堅持，空難後為曼聯兩奪英格蘭頂級聯賽冠軍仍不足夠，1968年歐洲冠軍球會盃（歐聯前身）決賽，身為隊長的卜比查爾頓梅開二度，領軍在溫布萊球場戰至加時、擊敗賓菲加首度登上歐洲之巔，令曼聯成為首支贏得歐冠盃的英格蘭球會，不僅慰早逝隊友在天之靈，那份永不放棄的堅毅精神，也安慰了球迷及球會上下，同時奠定曼聯日後發展的重要基礎。

訪問氣氛變得有點沉重，於是嘗試找個安全又輕鬆的話題。查爾頓兄弟的大名無人不識，他的舅父米爾般（Jackie Milburn）也是個傳奇，是紐卡素入球紀錄保持者。逗趣地提起：「舒利亞快要打破米爾般的入球紀錄……」，卜比查爾頓一改正經樣子，半秒內變臉成孩子般怪叫：「噢我的Uncle Jackie……我知道現實不太可能，但我私心地不想舒利亞打破他的紀錄。」（2006年2月，舒利亞以201球打破米爾般保持半世紀的紐卡素入球紀錄。）

卜比Sir同時是英格蘭捧起1966年世界盃的英雄，談起國家隊，還記得他那時相當感慨，「我還是覺得史高斯能有貢獻……」他很欣賞這個後輩，始終認定史高斯為曼聯以至英格蘭最佳中場，可惜那時史高斯已退出國家隊，訪問一年後的2006世界盃，碧咸、謝拉特、林柏特、朗尼、奧雲為首的黃金一代，8強止步，由意大利贏得冠軍，而史高斯亦未如外界所料重返國家隊。

這就是卜比查爾頓，身為曼聯和英格蘭的一代英雄，依然保持謙遜親和，而且不介意在人前真情流露。正因如此，這個訪問在足足18年後的今天，還是令人如此深刻。

曼聯在畢士比（Matt Busby）領軍創下的首個王朝，到費格遜麾下橫掃錦標，中間有着20多年低迷時期，而兩個王朝與偉大領隊之間，正是由卜比查爾頓一人貫穿其中，橫越兩大世代。他自評不是最具天份一員，認定早逝的鄧肯愛華士才是，但他在球場上總是刻盡本份，連同在天上的好兄弟那份一起付出。

慕尼黑空難後，曼聯好一段時間陷入沉潮，他不離不棄留在紅魔鬼埋頭苦幹，球員生涯贏得的3次聯賽冠軍、1次歐冠盃、1次足總盃，冠軍次數雖然遠遠及不上費格遜年代的一眾後輩，但他的影響力和傳奇地位卻是無可撼動。退役後不停四出為曼聯宣傳奔走，作為「人肉吉祥物」他亦毫無怨言，直到近年患上認知障礙症才退下來。

勞碌奔波多年，現在終於可以退下來。卜比Sir，願你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