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足專題︱忽然火熱有得解？歐洲入場人數屢破頂　今年勢遍地開花

足球長期予人感覺是男孩子專屬運動，說這組數字出來，可能嚇你一跳：2022年歐洲3場最多球迷入場的足球比賽，全是女子足球賽事。
第一位：女子歐聯4強首回合 巴塞隆拿對禾夫斯堡 91648人
第二位：女子歐聯8強次回合 巴塞隆拿對皇家馬德里 91533人
第三位：女子歐國盃決賽 英格蘭對德國 87192人
身在香港，或許未必立即感受得到這個轉變。女子足球近年在歐洲愈來愈受歡迎，經過十分成功的2022歐洲國家盃，從入場人數、轉播收視率、球迷數量以至商品銷售，均出現爆炸式增長。對於這個曾被英格蘭足總封印50年的運動（詳見另文：女足專題︱女子足球被封印50年　英格蘭足總不想你知道的黑歷史），很可能是重新振翅高飛的轉捩點。

女子足球為何突然大受歡迎？

長年以來，外界對女子足球的定位都只是男子足球之下的附屬品或「次貨」，受歡迎程度與男足相比一天一地，作為現代足球發源地的英格蘭尤其如此，當中大概只有最先發展女足、足球發展歷程亦有別全球其他國家的美國是罕有例外。即使如此，一班女足球員在缺乏資源下默默耕耘、苦練球技，靜待機會來臨。2022女子歐國盃由英格蘭主辦，為女子足球鋪設最佳表演舞台。

1.　2022歐國盃熱潮效應

為什麼是英格蘭才有此巨大效應？一方面，是這個足球狂熱國度，擁有龐大球迷基礎和足球文化底蘊，加上英超的成功，靠轉播收益財源廣進，無論在包括球場、訓練設施在內等足球基建，或是推廣宣傳手法和主辦大賽的能力，均造就一次非常成功決賽周，球場內外以至全國氣氛一流，為本地和海外球迷留下難忘體驗。

當地人常以現代足球發源地自居，自1966年世界盃以來，國際賽錦標卻一直「捧蛋」。每逢大賽英國傳媒總愛吹捧「足球回家去」（Football is coming home），逾半世紀仍未達成，眾所周知他們恨捧盃恨到發燒，英格蘭女足連場踢出精彩賽事，大賽首度奪冠，終引爆女足狂熱。

奪冠功臣美特（Beth Mead）直言，2022歐國盃前，她在倫敦街頭出入沒有人會認出她，賽事後她和女友美迪瑪（Vivianne Miedema）到希臘度假，被大量英國遊客認出，「很多成年男人走過來告訴我，當我們羸得冠軍時，他們哭了。」

作為阿仙奴女足重心成員，她說：「去年我在酋長球場附近街道行過，沒有一個人會截停我，現在人們在我的左、右和中間截停我。」

2.　女足終於被世人看見

熱潮可能只是一時，能否持續下去，要視乎很多因素，2022女足歐國盃對運動發展最重要一點，或許在於「女子足球終被世人看見」。

正如網球、排球、籃球、羽毛球，以至體操、跳水、田徑、游泳等，男女子運動各有可觀之處，女足受制歷史因素起步較遲，亦缺乏資源，曾予人感覺水平低落，當時或許正值業餘或半職業年代。今屆歐國盃終讓世人重新認識女子足球，糾正昔日壞印象，並展示獨有魅力。

女子足球並非單靠力量與速度，更多時講求靈巧、團體合作和個人技術，這是不同的欣賞角度，也是一項獨立於男子足球的運動。歐國盃英格蘭對瑞典4強戰，露素（Alessia Russo）的後㬹入球被無限重播，還入圍國際足協年度金球的普斯卡斯獎。大量金球與精彩片段不難發現女足吸引之處，只是平常慣常忽略以至無視，直到大型賽事人人收看，大家才後知後覺「原來咁好睇」。

3. 跟男子足球不一樣的魅力

相對男子足球，女足尚在發展初階，反而令運動更加純粹、原始。舉例說，男足一場歐聯賽事可能牽涉龐大商業利益，在不想輸的情況下，戰術上或相對保守。女足在這方面暫時壓力不大，比賽犯錯空間較大，教練和球員更願意冒險和踢出悅目進攻足球，相對來說當然同時會有更多甩漏。不同人會有不同喜好，兩者在發展階段上的分別，可帶來不同目標群眾。

曾經充斥歐洲的足球流氓（Football hooliganism）大多數已被趕走，但足球場始終是男性與啤酒主導，令不少女士和孩子卻步。女子足球氛圍與男足比賽截然不同，沒有醉酒佬，沒有粗口，感覺安全而溫馨，甚至連輸波也不會被柴台。

去年12月蘇黎世主場對阿仙奴的歐聯分組賽正是最佳例子，當晚氣溫只得5度，明知兩隊實力懸殊，蘇黎世球迷依然熱情為主隊打氣，半場已落後0：4，下半場輸到0：6之時，鏡頭影向主隊觀眾席，沒有人離開，眾人面上亦沒有失望表情，繼續高聲唱歌支持愛隊。當蘇黎世憑12碼追回一球時，全部球迷開心得彷彿贏得冠軍般激動慶祝，場上的球員、場邊的職球員也是如此。最後比數是1：9，球迷或許不多，沒有噓聲，只有掌聲，勝負雙方惺惺相惜，這在男子足球世界幾乎是難以想像的。

4. 包容所有人的女孩派對

男子足球有不少禁忌，同性戀說不得，種族歧視問題更是遏之不盡。英格蘭國家隊隊長莉亞威廉臣（Leah Williamson）說，「女子足球的動人之處在於包容，所有去過的人都會形容，那是一種像是家庭的感覺，你身處其中而能夠感到自己是一份子。」

男足集中球場內發生的事，相對而言女足話題經常伸延至球場以外，一班球員經常親切與球迷在球場或社交媒體互動，球迷日常投入和參與討論女足球員生活瑣事和賽事程度亦較高。比起人工動輒10萬英鎊以上的男足球員，女足球員人工連一成亦未必有，目前30歲或以上的球員，甚至由半職業年代踢起，她們曾經不知自己能否靠足球養活自己，踢足球更大程度出於熱愛，這份投入和熱情是女足另一賣點。

愛看男足的觀眾，未必會享受女足各種「瑕疵」，與此同時，女足的獨有之處發展出一個全新市場。男女子足球之間，並非零和遊戲，彼此之間客源不一定重疊，可發展兩個並存獨立市場，由2022歐國盃以及之後的女足入場和收視數據，均可支持這論點。

5.　從數據看女足熱潮

女子歐國盃決賽英格蘭對德國一仗，87192人到溫布萊見證歷史一刻，直播賽事的英國廣播公司（BBC）高峰收視達1740萬人。相對同由BBC直播、英格蘭男子足球隊同樣晉身決賽的2020歐國盃，BBC最高峰收視為2500萬人，二者距離遠沒有想像中遠。

根據《福布斯》數據，2022女足歐國盃期間，為英格蘭9個主辦城市帶來8100萬英鎊經濟效益，這是運動有力持續發展的重要證明。

英格蘭足總女子職業聯賽總監施蒙絲（Kelly Simmons）去年12月初公布，2022歐國盃後展開的2022/23球季，女子英超聯（WSL）12支球隊的累積入場觀眾接近30萬，平均每周6000人，較對上一年增幅達227%，次一級的女子英冠聯賽，升幅亦有86%。

實際入場數字看上去不算高，主要由於大部分賽事仍在容量只得數千的小球場舉行，部分改在球會男足主場上演的賽事，屢創入場紀錄。阿仙奴女足今季三度在酋長球場出賽，2022年9月對熱刺的北倫敦打吡創下47367人的WSL入場紀錄，對兩大爭標對手曼聯和車路士的比賽，均售出逾4萬門票。隨賽事愈來愈受歡迎，可望帶動更多球隊將部分賽事移師男子隊主場作賽。

女足熱潮在2022歐國盃大爆發，範圍不限於英格蘭，文首提及的2022年度歐洲最高入場人數賽事，兩場都是在魯營上演的歐聯比賽。西班牙的巴塞隆拿女足不止擁有世界足球小姐佩迪莉絲（Alexia Putellas）在陣，近年轉會策略學足宿敵皇馬，組成一支女足版「銀河艦隊」，令她們吸引力甚至更勝男子隊，同一年度巴塞男足最高入場人數是對法蘭克福的歐霸8強賽事，當時有79468人入場，較女足兩場超過9萬人入場相比差了一截。

2022歐國盃亞軍德國，是歐洲另一女足大國，2021/22女子德甲球季入場觀眾增幅達277%，歐國盃後的2022/23球季，相信數字會持續上升。經過2022女足歐國盃的巨大效應，2023年夏天在澳洲和紐西蘭舉行的女足世界盃熱度持續升溫，國際足協早前公布已售出50萬張門票，預期開幕當日會吸引10萬球迷到場，很大機會再掀新一波女足熱潮。

6.　受歡迎背後現實：波飛平、直播免費多

女足熱潮背後，回歸現實問題——巴塞女足兩場逾9萬球迷入場的比賽，很大程度源於門票價錢平。巴塞女足一般賽事門票僅為11至16歐元一張，而且長期有半價優惠，當然亦有部分是向學校和慈善團體派發的免費飛，其他國家聯賽情況相若。

巴塞男子隊西甲聯賽最平門票35歐元起，加上VIP貴價票和包廂收益，一個比賽日最高收入可達到1.18億歐元，這是女足暫時無法比擬的。此外，男足各大賽事轉播基本上都要付費兼價錢昂貴，女足大部分都可免費收看。

2022歐國盃後，巴塞女足打破世界紀錄轉會費從曼城收購英格蘭另一歐國盃冠軍功臣禾殊（Keira Walsh），費用是40萬英鎊。這個在女足引來譁然的價錢，完全無法與男子球員轉會費輕易「億億聲」相比，40萬英鎊，只是曼城球星迪布尼等個別頂級球員的周薪而已。

從門票、轉播、商業收入，以至球員轉會費和人工可見，男女子足球差距依然極大，這是兩項運動處於不同發展階段的分野。一項運動的話語權很大程度須視乎球迷數量基礎，目前女足球迷仍是足球界小眾，但初步觀察他們「黏性」極強，意思是對他們女足投入程度和參與程度很高、願意付出購買商品和比賽門票，而且數量正在持續增加。

7.　2023女足世界盃新一浪熱潮

女足運動在美國植根已久，一路苦無突破，趁2022歐國盃熱潮在歐洲爆發急速發展。剛過去的國際賽周，英格蘭連續第二年主辦Arnold Clark Cup四國邀請賽，即使只是友賽性質的小型盃賽，對手亦只有意大利、比利時和韓國不算吸引的戲碼，英格蘭主場的3場比賽，除了首場對韓國在英甲米爾頓凱恩斯容量3萬人的主場Stadium MK未坐滿，之後在英冠高雲地利主場Coventry Building Society Arena對意大利，32128人入場創下球場歷來紀錄，最後一戰對比利時在另一英冠球隊布里斯托城主場Ashton Gate Stadium上演同樣全場爆滿。

2023年夏天便是女足世界盃決賽周，英格蘭女足由國家隊帶動當地聯賽發展的模式，可望在更多國家複製。主辦國澳洲和新西蘭之中，前者曾三度晉身世界盃8強，如借主場之利踢出精彩表現一路戰至最後階段，可望在澳紐掀起另一輪女足熱潮，推動當地以至整個亞太地區內的女足發展。

今屆女足世界盃由上屆24隊增至32隊，菲律賓、越南、愛爾蘭、葡萄牙、贊比亞、摩洛哥、海地、巴拿馬8支國家隊都是首度晉身決賽周。國家隊在世界舞台被看見，在個別國家已引起狂熱，7月20日在揭幕戰對主隊澳洲的愛爾蘭，球迷投訴獲分派門票太少，最終徇眾要求下，由容量4.5萬的悉尼Allianz Stadium，改為在決賽周之中容量最大、可容納8.35萬球迷的Accor Stadium上演。

目前距離賽事尚有近5個月，主隊澳洲以及英格蘭在內多支熱門球隊分組賽門票已幾乎售罄，從近期女足國家隊友賽反應以至相關話題網絡熱度，幾乎可以肯定2023女足世界盃決賽周期間澳洲以至全球將迎來新一波女足熱潮。女足目前縱然僅處起跑階段，但當熱潮發展成持續需求，球迷基礎日漸龐大，便可支持運動健康發展下去，從目前情況來看，未來是相當樂觀的。

2023年1月起，《01體育》逢周三不定期刊登「女足專題」，歡迎讀者在Facebook、Instagram留言或PM賜教及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