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奧史上首名跨性別運動員　意大利50歲視障跑手質疑聲中勇敢追夢

巴黎奧運拳擊性別爭議仍未徹底平息，殘奧勢迎來另一風波。柏迪列路（Valentina Petrillo）只要踏上跑道，便會成為殘奧史上首名跨性別運動員。
這名快將51歲的意大利視障跑手今次參賽引來不少質疑聲音，她也明白會因此受到抨擊及網絡欺凌：「不過為了來到這裏，我已奮鬥多年，我不會害怕，我就是我。」

跨性別運動員變性後參加女子比賽爭議不斷

跨性別運動員能否在變性後參加女子比賽，在體育界一直爭議不斷。男性被認為天生擁有更強壯的肌肉及骨骼，這會讓他們獲更多優勢。

上屆東京奧運時，出生時為男性的新西蘭舉重運動員哈伯德（Laurel Hubbard），為奧運史上首名變性運動員。當時已屆43歲的她被視為獎牌熱門，可是在巨大媒體關注和壓力下表現失準，比賽中三次抓舉全部失敗，未獲有效成績。

「更想做跑得慢但快樂的女性」

柏迪列路接受BBC訪問時談及2019年接受荷爾蒙治療後，身體出現的變化：「我的新陳代謝改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充滿活力的我。接受治療的第一個月，我體重增加了10公斤，食量大不如前，出現貧血、畏寒等跡象，身體不如以前般健壯，睡眠質素不佳，情緒也很不穩定。」

報道指，荷爾蒙治療最主要是降低睪酮素，並將其雌激素提高到女性的常見水平（typical values）。六個月後，柏迪列路400米時間比之前慢了11秒，主項200米則慢2.5秒。這名視障跑手參加殘疾田徑賽事T12級別，根據國際田聯資料，她2021年後200米最佳紀錄為25.69秒。以上屆東京殘奧同組別選手為例，四名晉身決賽選手的初賽成績，最慢一位亦跑出25.38秒。換句話說，柏迪列路的成績在女子組絕非壓倒性佔優，若在東京殘奧出戰，她甚至無法晉級決賽。

「作為一名運動員，很難接受自己比以前慢，不過我會為了自己的快樂而妥協。」談到這些犧牲時，柏迪列路回答道，「比起做一名跑得快而不快樂的男性，我更想做一名跑得慢但快樂的女性。」

9歲意識到自己是女性

柏迪列路將於9月2日迎來51歲生日，她自小便熱愛跑步，但14歲那年被診斷出患有「斯特格病變」，視力只有正常範圍的50分之1。之後柏迪列路入讀視障學校，更入選過意大利視障五人足球國家隊。

她永遠記得9歲第一次穿上母親裙子時的感覺：「那種情感難以言喻，就像用指尖觸碰到天堂一樣。」當時她便意識到自己是女性，可是由於家人抗拒變性一事，表弟更因此被逐出家門，柏迪列路只好一直隱藏情感，如她形容般，「打扮成男人一樣」。

意大利是個天主教國家，八成人口為天主教徒，對不同性取向和性別認同議題上在西方國家中屬較保守一員，至今同性婚姻仍未合法化，僅在2016年通過讓同性伴侶作民事結合（civil union）。當今已是2024年，而柏迪列路辨清自己社會性別（gender）的時候，為1980年代初期的意大利，那時候社會風氣只會更加保守和傳統，他不敢坦白向家人啟齒亦絕對不難理解。

壓抑自我多年　7年前終向妻子坦白

她清楚記得自己愛上跑步的原因：1980年莫斯科奧運，看着意大利跑手文尼亞（Pietro Mennea）贏得男子200米短跑金牌，「我當時說，我想像他一樣。我想穿上藍色（意大利國家隊）跑衣，我想去奧運，但我想以女性身份去做，因為我不覺得自己是男人，那感覺不像是我自己。」

在當時的意大利，柏迪列路的願望在她看來根本無可能，於是之後一路埋藏自我，結婚生子過着平凡生活。不過到至2017年她再也無法壓抑情感，跟妻子坦白並獲得支持後，2018年開始以女性身份生活，2019年接受荷爾蒙治療，並於去年首次以女子殘疾運動員身份，參加意大利殘疾人錦標賽，在T12級別100米、200米及400米比賽三項賽事奪冠。去年殘疾人世錦賽，她亦在T12級別200米賽事拿到銅牌。

其實柏迪列路41歲時已重新跑步，並在三年間贏得11項T12級全國賽事男子組冠軍。即使柏迪列路本來便有一定實力，本可以男性身份繼續追逐殘奧夢想，但多年來內心深藏女兒夢，即使外界對跨性別跑手有極大爭議，她仍決意在變性後參加女子組賽事，獲巴黎殘奧200米及400米的女子組T12級資格，亦不可避免地引來競爭對手反對。

勇敢面對外界質疑

德國女跑手Katrin Mueller-Rottgardt接受德國《圖片報》訪問時，對此感到擔憂：「基本上，每個人應以他們感到舒服的方式來生活，但我覺得在競技運動中很難做到。她（柏迪列路）曾作為一名男性生活及訓練多時，其身體條件可能與其他出生便為女性的人不同，這或會令她擁有優勢。」

儘管近年不少運動項目如單車、游泳等，都限制跨性別運動員參賽，田徑亦是其中之一，不過國際殘疾奧委會（International Paralympic Committee，簡稱IPC）允許運動管理機構各自制定政策，而世界殘疾人田徑協會則允許「法律上承認為女性」的運動員參賽，因此IPC主席帕森斯（Andrew Parsons）認為，柏迪列路會在今屆巴黎殘奧與其他運動員一樣受到歡迎。

帕森斯補充，關於跨性別的問題仍需進一步討論：「我們也希望對場上其他運動員公平，這是一個非常困難的議題，希望科學能夠給我們答案。我希望未來能看到整個體育界對此有統一立場。」

「體育應該教導我們包容」

面對外界抨擊及質疑，柏迪列路未有特別理會：「我覺得到時候我收到的愛，會比想像中更多。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性別來表達自己，這是公平的。體育應該教導我們包容，這是人們幸福所在。」

「我已學會不去理我無法控制的事。不幸地我逐漸明白，你要在人們的羨慕與妒忌中生活」，她續說道，「不過對我而言，我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因此我無所畏懼。」

上月接受Fanpage.it訪問時，柏迪列路說，「我要去做世上最美麗的事，我一生中一直夢想的事——與女人一起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