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爾曼：援烏武器如何流向加沙？　我在暗網上查了查

以巴衝突之後，烏克蘭果然被冷落了。正當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不斷呼籲歐美重新重視自己時，巴勒斯坦武裝組織哈馬斯（Hamas）卻給他送來了感謝。

本文獲《觀察者網》授權轉載；撰文：安東‧尼爾曼（Anton Neeleman）

據中東的消息人士透露，哈馬斯襲擊以色列所用的手持式反坦克榴彈發射器（RPG）大部份來源於烏克蘭，一段哈馬斯成員「感恩」烏克蘭人的影片也在社交媒體上廣泛流傳。這其實並不奇怪，因為自俄烏戰爭爆發以來，烏克蘭已成為中東尤其是哈馬斯主要的「武器供應商」。在接收了西方的武器援助後，大量的武器從烏克蘭流出到世界各大戰亂地區，以巴和其他中東焦點地區自然也不例外。

事實上，援烏武器向外流出早有前科。2022年，今日俄羅斯（RT）的記者就曾成功通過暗網聯繫到烏克蘭的一些武器走私販。他們在暗網上公開售賣「標槍」移動反坦克系統（是西方供應給烏克蘭的FGM-148改型）、「毒刺」（Stingers）便攜式防空導彈、
「彈簧刀」（Switchblade 600）無人機、「鳳凰幽靈」無人機（Phoenix Ghost）等。除此之外，還有手榴彈、地雷、突擊步槍、彈藥筒等常規武器。

我們不應該對暗網上的蠅營狗苟感到訝異，也不應該對援烏武器出現在哈馬斯手裏感到驚奇。與以色列的財大氣粗相比，巴勒斯坦無法通過任何正規渠道獲取西方的先進武器。而巴勒斯坦人又急需武器，烏克蘭的一些人則需要「發家致富」，二者一拍即合，造就了如今援烏武器在中東滿天飛的奇景。

西方援烏武器清單有多長

美西方的援烏規模是巨大的。以下是美國國務院政治軍事事務局9月21日的最新數據：從2021年初開始，早在俄烏戰爭爆發之前，美國就「未雨綢繆」，對軍工綜合體追加了超過445億美元（約3,471億港元）的投資。這是美國國務院的原文截圖：

通過這篇報告筆者算出，在俄烏衝突爆發後，美國向烏克蘭當局進行了超過439億美元（約3,424億港元）的援助，這些援助大多數為各種類型的武器和彈藥。這還只是美國一國的援助，關於西方援烏武器的總額，筆者已無從知曉，但可以有一個大概的框架。

這個列表很長，因此筆者將僅介紹最值得注意的點。以下為西方援烏武器的大概清單：

防空武器

12個NASAMS防空導彈系統、AIM-7、RIM-7和AIM-9M導彈、2000多個「毒刺」防空導彈、Avenger防空系統、反無人機導彈、C-UAS反龍激光系統、高射炮、20多個空中監視雷達。

火炮部隊

大約40門高機動火炮導彈系統（帶彈藥）、陸基短程轟炸裝置和制導導彈、200門155毫米榴彈炮和超過200萬枚炮彈、70多門105毫米榴彈炮（以及半個百萬發炮彈）、數十萬枚各種口徑的其他炮彈、大約200個迫擊炮系統和綜合體、大約100個雷達站和多用途雷達。

地面作戰裝備

31輛「艾布拉姆斯」（Abrams）主戰坦克、45輛T-72B坦克、186輛布拉德利步兵戰車（Bradley）、4輛布拉德利火力支援車、189輛「斯特賴克」裝甲車（Stryker）、300輛M113裝甲運兵車、250輛M1117裝甲保安車。

航空和無人機

20架Mi-17直升機、「彈簧刀」無人機、「鳳凰幽靈」無人機、Altius-600、Jump-20、Hornet、Puma、Scan Eagle、Penguin、高超高速反輻射導彈（HARM）、6000多枚「祖尼」航空導彈（Zuni）、2萬多枚Hydra-70航空導彈。

反坦克和輕武器

超過10000個「標槍」反坦克系統（Javelin）、超過80000個其他反坦克系統和彈藥、7000個反坦克導彈系統、35000個榴彈發射器和小型武器——以及超過3億個彈藥筒和手榴彈、導彈系統和激光制導彈藥等。

海軍武器

兩套「魚叉」岸防系統和反艦導彈（Harpoon），62艘海岸和河流巡邏艇，確保港口和港灣安全的軍事設備和無數港口基建設施裝備。

此外，50個北約（NATO）成員國及其夥伴國家還向烏克蘭運送了價值超過130億美元（約1,014億港元）的武器彈藥（從2022年2月24日至今的數額）。其中包括遠程多管火箭炮、178套遠程火炮系統及其近10萬發炮彈、近25萬枚反坦克彈藥、359輛坦克和629輛裝甲運兵車和步兵戰車、8214枚近程防空導彈和88枚航空導彈等。

筆者列出這些武器的清單，只是為了說明，流入黑市的烏克蘭武器無論是規模還是先進程度，都是極其可怕的。這些武器的大部份型號和相當的數量出現在了暗網，被當成「致富」的法門賣往世界各地。如果用鋼鐵雄心的梗來比喻的話，這些武器的流出大大增加了「全球緊張度」。有人甚至說哈馬斯就是獲得了這些烏克蘭武器才敢主動襲擊以色列，這的確有些誇張，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些武器確實是哈馬斯打擊以色列的有效利器。

暗網的蠅營狗苟

筆者決定自己去看看暗網烏克蘭武器的銷售情況。通過對公開訊息的查閱和筆者自己的搜索，筆者發現暗網上流行的搜尋引擎，能夠向你顯示數百個烏克蘭武器的銷售頁面及其報價。例如，有以1.5萬美元（約11.7萬港元）的價格出售「標槍」導彈的頁面。

這裏出售的「標槍」導彈與烏克蘭軍隊使用很多的FGM-148是同一個型號的變種。此外，還有一些「好玩」的東西在暗網上被明碼標價。如以5000美元（約3.9萬港元）的價格出售的無人機Switchblade 600 Kamikaze Drone。這正是自2022年底以來五角大樓專門為烏克蘭生產的援烏軍品。

毒刺便攜式防空導彈僅售價5000美元：

還有英國製造的NLAW反坦克榴彈發射器，英國於2022年底開始向烏克蘭援助這種型號的武器。賣方將這個武器描述為「無可挑剔的坦克殺手」，此外還頗有深意地補充道：「這個武器旨在短距離摧毀俄羅斯主戰坦克。」

甚至還標出了詳細用途、原產地、參數、「熱門客戶國家」（其中烏克蘭赫然在列），不得不說賣家還是很「良心」的。

此外，還有無數銷售彈藥、輕武器和手榴彈的頁面。那裏M4步槍售價僅1000美元（約7800港元），卡拉什步槍（АК）的平均售價要高一些。

為什麼筆者這麼篤定這些武器是從烏克蘭流出的？之所以判斷賣家位於烏克蘭，根據之一是他們用「有效摧毀俄羅斯坦克」來描述他們的賣品。

此外，在暗網上流行的搜尋引擎也很能說明問題。由於這些搜尋引擎的特殊性，它們通常會顯示賣家的用戶名稱。在下圖中，出售武器的商家名稱是Weapon_ukraine_big_sale。

那這些「商品」又是如何銷售、付款和交付的？很顯然，正常渠道是走不通的，因此大多數賣家都要求買家在這些網站上的個人賬戶上存入比特幣、門羅幣、以太幣和其他加密貨幣。加密貨幣的去中心化特徵讓買方不知道賣方是誰，也沒有機會知道，而且賣家也不知道買家是誰。

正如暗網最大地下武器銷售網站的描述所說：

「我們是全球槍支運輸值得信賴的來源，是在線匿名購買槍支的最佳場所。您可以在線購買槍支，您可以在您的住址（可以是任何地址）匿名收到包裹，也可以到指定的GPS坐標、公園、購物中心等地點收取貨物。每次交付都是100%匿名、安全且有保證的。」

其中這一段最令人毛骨悚然：

「我們所有的槍都是全新的並且100%不含槍油，所以它可以毫無問題地通過海關檢查。手槍會被拆開並裝在電動工具內運輸，步槍或更大的設備被拆開並裝在計算機機箱或其他物品內運輸。所有購買的產品均附有組裝和維護設備的說明。」

賣家通常會自己進行武器的交付。這些武器會被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坐標由賣家單線與買家進行聯繫告知。這種交易方式與毒品交易非常相似，筆者難以想像有多少武器通過這種方式流出，又有多少人的生命安全已經受到了這些武器的威脅。

西方的縱容

烏克蘭成為最大的地下軍火市場，並非是最近才有的新鮮事。事實上，烏克蘭軍火走私的相關話題早就在西方輿論界出現過，甚至成為過爆點。但出於各種原因，西方國家的政府層面對此漠不關心。

2022年夏末上映的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著名紀錄片《武裝烏克蘭》（Arming Ukraine），曾猶如平地驚雷一般在美國輿論界引起過轟動。這部電影中對西方援烏進行了辛辣的諷刺，稱西方國家向烏克蘭運送的所有武器中，只有30%能到達前線烏軍士兵的手中。

這部紀錄片引爆了美國的「援烏醜聞」。隨後，澤連斯基當局進行了「闢謠」，稱此類言論是謊言。在美國政府和烏克蘭的雙重壓力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被迫「醒悟過來」，下架刪除了該影片並發布了一份澄清聲明。在這份聲明中，哥倫比亞廣播公司解釋說該紀錄片使用了立陶宛志願者歐曼（Jonas Ohman）配音的「過時數據」，因而產生了「錯誤引導」。

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曾發布的關於「武裝烏克蘭」紀錄片的專題文章。諷刺的是，在遭到美烏雙重施壓後，該文章的頭部被迫增加了「編者注」部份，內容是：

「本文已更新，以反映自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報道紀錄片《武裝烏克蘭》拍攝以來現實情況出現的變化，該紀錄片也在持續更新中。歐曼表示，自4月底與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合作拍攝以來，（西方援烏武器）交付情況有了顯著改善。烏克蘭政府指出，美國國防武官哈蒙（Garrick M. Harmon）準將於2022年8月抵達基輔進行軍備控制和監測。」

筆者覺得有趣的是，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在這個聲明中，把春秋筆法玩的明明白白。在這個聲明中，哥倫比亞廣播公司並沒有完全推翻自己先前在紀錄片中的結論，沒有直接推翻30%「援烏到貨率」的數據，而只是簡單地指出低到貨率的現象「似乎」已得到改善。但現實真的如此嗎？

在這個問題上，烏克蘭當局的行為可以說非常小丑。烏克蘭外長庫列巴（Dmytro Kuleba）曾要求美國政府反駁30%的到貨率結論、刪除影片並懲罰主要責任人，但這些要求並沒有被理會。

其次，歐洲刑警組織（Europol）也站在了「反對烏克蘭」的一邊，據德國電視公司TAGESSCHAU報道，有一名記者也報道了烏克蘭非法武器走私的現象，並點名批評了烏克蘭當局。

大致意思為：歐盟成員國和業務合作夥伴報告了在歐洲地區開展非法活動，並計劃走私大量槍支和彈藥（包括軍事武器）的犯罪網絡案件。

此外，歐盟當局認為，烏克蘭與歐盟的邊境可能設立有武器藏匿處，以方便組織走私。因此，從烏克蘭出發進行活動的犯罪份子可以通過官方過境點安全返回，以將武器帶到歐洲一側。」

國際刑警組織（INTERPOL）主席尤爾根·斯托克也對烏克蘭進行了批評。他曾表示，俄烏衝突期間西方援烏武器大量散失，這將導致武器落入外部犯罪份子手中。

此外，在美國國內，尤其是共和黨人中，長期以來一直有人要求對美國軍事援助的支出方式和支出金額進行嚴格的審計。美國的一些國會議員也曾承認，援烏武器在越過烏克蘭邊境後，就不可能再追蹤武器的具體去向了。當然，重型軍事裝備因為其體積比較容易追蹤，但便攜式防空導彈、無人機、彈藥等就無能為力了。這正是西方援烏武器永遠沒法百分百「到貨」的原因。接收援助的當局大可以用遭到了襲擊、武器被全部摧毀來搪塞西方的追查，而真實情況是，這些武器可能早已被轉移到秘密的地方並準備出手。

近日，美國國務院的喉舌——美國有線新聞網絡（CNN）電視頻道提請美國民眾關注「美國武器正在遍佈世界各國並落入犯罪集團手中」的情況。在電視節目中，CNN稱墨西哥的販毒集團在使用從烏克蘭流出的武器威脅美國人的生命安全。根據CNN的說法，墨西哥販毒集團從烏克蘭「進貨」的甚至不是小型武器，而是有相當火力的大型軍火。

2022年底，美國著名政治活動家、電視節目主持人歐文斯（Candace Owens）在霍士新聞（Fox News）的節目中發表講話（當時她還沒有被霍士解僱）。歐文斯表示，她在瑞士和一個與烏克蘭政界關係密切的熟人進行了會面。熟人告訴她「美國分配給烏克蘭的武器援助，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流出烏克蘭」。歐文斯稱，「開着林寶堅尼到處走」的烏克蘭政客在歐洲到處購買豪華房地產。顯然，如果沒有販賣武器的這個「致富經」，一些烏克蘭政客就不可能這麼財大氣粗。

10月9日，美國前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的兒子小特朗普（Donald Trump Jr.）在哈馬斯士兵身上發現了美國M4步槍。令他感到驚訝的是，照片中的巴勒斯坦人揮舞着卡拉什尼科夫突擊步槍，這在中東極為罕見。小特朗普隨後在社交媒體上發文，稱想知道這些武器是如何進入巴勒斯坦的。

最終，「烏克蘭門」甚至傳導到了美國國會。前眾議院議長麥卡錫（Kevin McCarthy）因其在烏克蘭問題上的立場，成為美國首個被彈劾下野的議長。眾議院議員馬修·蓋茨（Matt Gaetz）是麥卡錫彈劾案最終得以成功的首要功臣，他指責麥卡錫與美國總統拜登達成秘密協議，企圖在美國政府本身面臨停擺的情況下，進一步向烏克蘭提供援烏武器和資金。由於美國國會對援烏預算草案存在分歧，在停擺與繼續援助烏克蘭的選擇下搖擺不定。這成了促成麥卡錫下野的最後一根稻草。

簡而言之，西方媒體界在關於援烏問題上的報道，是少見的「當了回人」。他們做了大量關於烏克蘭武器流出和澤連斯基當局腐敗現象的揭秘。現在，當哈馬斯手中握有從烏克蘭流出的美國武器時，這只不過是再一次坐實了坊間的那些風聞途說而已。

對他們來說，武器流出太有利可圖了，不能停止

烏克蘭武器的大量外流是在揮霍西方自己的金錢，那麼，為什麼西方的政府層面對這種現象漠不關心？一些烏克蘭人為何能如此輕易（而且顯然是集體、普遍性的行為，並不是個別現象）成為黑市上的軍火商？國際刑警組織和歐洲刑警組織為何對此只停留在口頭譴責層面而不採取實際行動？為什麼美國人不急於關閉烏克蘭這個「軍火商店」，儘管他們自己的武器正在大量擴散到世界各地，甚至開始威脅他們的盟友（以色列）？

考慮任何事情的來龍去脈（尤其是西方國家），都無外乎一個「利」字。暗網以及通過暗網從烏克蘭購買武器的渠道，對西方來說太有利可圖了。

我們要考慮的是美西方的內部原因，顯然，美國軍工複合體巴不得烏克蘭多要些援助、多流出些武器，下決心整治這條源自烏克蘭的走私渠道，對美國軍工複合體而言並沒有什麼意義。由於烏克蘭武器的主要供應者是美國，只要援烏還將繼續下去，美國軍工複合體就會有源源不斷的訂單收入，他們就會有資金繼續僱傭強大的遊說團體去繼續並加強援烏。對美國軍工複合體而言，美國已多年沒有直接發動戰爭，這使得他們需要緊緊抓住「烏克蘭」這個賺錢的金招牌。此外，這些武器還有很大一部份回流到了歐盟，這對因援烏而武庫空空的歐盟而言也是有利無弊。

對美國來說，援烏武器的大量流出意味着烏克蘭方面更多的需求，也就意味着軍工行業更多的訂單。這種「消耗庫存」方式的速度比戰場上的損耗還要來得更快。俄烏戰爭一天不結束，西方的軍工行業就有一天錢可賺。

至於軍火走私渠道本身，由於「皆大歡喜」，沒有人會有動力去打擊這種暗網走私行為。雖然國際刑警組織和歐洲刑警組織曾多次對烏克蘭武器走私表示擔憂，但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有開展任何實際行動。

暗網軍火交易的交貨方式包括直接郵寄和「送貨到點」兩種方式。這種交貨方式其實頗為原始。烏克蘭的賣家會通過將貨物拆成零件來瞞天過海，如果是交貨距離比較近的話（比如買家位於波蘭），賣家甚至不會拆除，而是與小型武器或彈藥一道進行隱蔽處理。大傢伙可以藏在汽車上，如果大到連汽車都沒法隱藏，還可以藏在農業機械裏，你甚至還可以把小型武器彈藥藏在油箱中。

這種做法的確很聰明，但也多虧了歐美海關部門敷衍的安全檢查，給他們提供了瞞天過海的客觀條件。如果相關國家、國際組織真的想要打擊這種犯罪，他們可以有一萬種方式去查處，但他們偏偏沒有這麼做。

結語

如今，烏克蘭是黑市上最大的武器供應國之一。在西方，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事實上，這樣的「生意」在美國人看來是相當合理的，因為這對他們有利。

暗網上銷售烏克蘭武器的廣告數量只增不減，這個國家已經變成了罪惡的天堂。而這種蠅營狗苟只能通過兩種方式來結束：要麼俄烏戰爭結束，武器走私徹底失去了源頭。要麼走私武器在美國或歐洲本身的某個地方肆虐，痛擊西方政客自己及他們的選民。其他的則根本不重要，正如美國人自己所說，這「只是生意，無關個人」。

在美西方真正吃到苦頭之前，他們不會真正去管這些「無關緊要」甚至有利可圖的事，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