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夢不同路 埃爾多安與凱末爾 土耳其歷史的異卵雙生兒

撰文:陳冠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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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臘神話中,太陽神阿波羅和月亮女神阿提密斯是一對孖生兄妹,他們性格迥異,一個是毫無缺點的俊男,另一個是報復心強、殘忍的美少女。而曾為古希臘殖民地的安那托利亞(Anatolia),現代歷史中亦有一對理念截然不同的強人領袖,他們對土耳其人復興的夢想雖然一致,但一人是主張世俗化的國父凱末爾(Mustafa Kemal Atatürk),另一人則是強調伊斯蘭化的總統埃爾多安(Recep Tayyip Erdoğan)。

土耳其現任總統埃爾多安(左)及國父凱末爾(右)。(圖片來源:Getty Images)

公元1699年,奧斯曼帝國與歐洲各強國簽訂卡爾洛夫奇條約(Treaty of Karlowitz),這是土耳其人開國以來首次坐在談判桌上戰敗一方。

此後二百多年內,這在安那托利亞發跡的帝國,一次又一次被歐洲列強殺敗,更得到「歐洲病夫」的外號。期間多任蘇丹均想重振帝國聲威,實行改革,向屢次擊敗他們的歐洲人學習,雖然成效不彰,但卻為土耳其引入西方思潮,卻當地長年陷入西化與否的爭論,並持續至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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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土耳其國父凱末爾的出現,終於打破僵局。凱末爾與當時其他知識分子一樣,仰慕西方思想,亦受當時風行的民族主義思潮影響。他運用在戰爭得來的政治資本,以國家英雄的身分,推行現代化,最終在1921年廢除蘇丹及哈里發制度,建立屬於土耳其人的土耳其。

凱末爾激進歐化 去宗教化成國家主軸

凱末爾的西化政策來得徹底,他提倡伊斯蘭世界此前從未嘗過的世俗化。於20年代中,他曾說過一句說話:「我沒有宗教信仰,有時我更會將所有宗教沉於海底。」凱末爾企圖推動政教分離,但礙於宗教影響力仍然強大,最終只能將政治及宗教分開管理,未能斷絕伊斯蘭教對現實政治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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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亦是凱末爾着重的範疇,除了在全國各地開辦學校取代宗教教育系統外,他亦決心在文字上動手腳,將帶有阿拉伯文、波斯語及突厥語色彩的奧斯曼土耳其語拉丁化,變成用羅馬拼音寫成的現代土耳其語。

土耳其前國酒raki是凱末爾最愛。(Getty Images)

在一戰差點終結邱吉爾政治生涯的土耳其國父的「現代化」政策,還包括生活層面。伊斯蘭教義禁酒,然而凱末爾嗜酒,生前最愛前國酒「raki」,就經常與他一起留影,足以展示其世俗化的一面。

凱末爾最終死於好酒者常見的肝病,而他的接班人亦無凱末爾的魄力和遠見,使土耳其的「現代化」仍停留在立國之時。此情况持續到埃爾多安上任,卻把土耳其引導往另一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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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 2003 年埃爾多安出任土耳其總理以來,「再伊斯蘭化」就成為國內政治之重要議題。(路透社)

埃爾多安成伊斯蘭化代言人 逐步推翻「西化」思想

作為土耳其首位民選總統,主張伊斯蘭化的埃爾多安,票源大多來自較貧困地區,與凱末爾的精英形象大大不同。埃爾多安上任後亦兌現競選承諾,使他成為選舉中的長勝將軍,推行各種伊斯蘭化政策。

自幼在伊斯蘭學校長大的現任總統埃爾多安,對伊斯蘭教有深厚的感情。酒精是教規中所不容的,於是他推廣一種由乳酪製成、不含酒精的飲品「ayran」取代「raki」成為國飲,又稱酒精飲料為「一種由上而下,由社會精英推行的激進現代化改革方案之一」,更禁止學校開辦調酒課程,對抗凱末爾主義(Kemalism)的意味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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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多安又企圖復興奧斯曼土耳其語,在2014年將之納入宗教學校的必修課程,並成為國立世俗學校的選修課程。埃爾多安自2003年上台至今,他認為由於國內大部分古跡甚至墓碑均刻上奧斯曼土耳其語,國家的歷史及文明就在這種「古語」中沉睡。埃爾多安當時更明言會不顧反對,推行政策。

土耳其伊斯坦布爾一所小學中,一班學生在操場上踢球。(Getty Images)

另外,埃爾多安又重新豎立不少伊斯蘭教的象徵。他在首都安卡拉大興土木,在總統住所內建造了一座能容納4000人的清真寺,又取消立國時訂下的頭巾禁令,使伊斯蘭色彩重現在大眾日常生活之中,與當初立國目標大相逕庭。

兩人代表政治兩極? 還是殊途同歸

或許是地理因素使然,土耳其在歐亞交流之間注定會成為亨廷頓(Samuel Huntington)口中的「撕裂國家」(torn country),西化與否的爭論仍會繼續。但繼凱末爾之後,埃爾多安無疑是土耳其最出色的政治人物。他成功將伊斯蘭化聲音轉化成一股無堅不摧的政治力量,近年在西方媒體眼中亦逐漸成為獨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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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遠而言,凱末爾及埃爾多安之間的分歧或會越來越窄。兩人均代表了土耳其人希望重建國家尊嚴的願望,無論是世俗化還是伊斯蘭化,都只是針對現實、尋找出路的做法。而這兩名雙生兒,雖然各自代表土耳其兩個面向,最終同樣運用強人魅力推動政策。出自安那托利亞母親的兩個好兒子,還是有相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