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停火已經突破第30天,特朗普(Donald Trump)的「接管」提議也持續攪動局勢。
2月16日,美國國務卿魯比奧(Marco Rubio )首度前往以色列與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 )討論加沙問題。魯比奧指出,特朗普的提議不同於過去的陳腐想法,「坦白說是需要勇氣及遠見的大膽構想」;內塔尼亞胡也表示,特朗普對於加沙抱持「大膽願景」,美以兩國在加沙問題上看法一致,會共同努力推動願景成真。
而有別於美以之間相談甚歡,阿拉伯世界則是一片慌亂,尤其是被特朗普反覆點名的埃及與約旦。根據法新社報道,沙特已準備在21日舉辦「小型阿拉伯峰會」,討論應對特朗普「接管」加沙的集體方案,與會者包括沙特在內的海合會6國、埃及與約旦共8國領導人,巴勒斯坦自治政府主席阿巴斯(Mahmoud Abbas)也會參與。
圖為2025年2月16日,美國國務卿盧比奧(Marco Rubio)和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共同出席新聞發布會。(Reuters) 埃及則將在27日召開「阿拉伯國家緊急峰會」,討論巴勒斯坦領土「最近的嚴重事態發展」。另根據《衛報》2月16日報道,埃及也正與世界銀行討論「不同於特朗普方案」的重建計畫,規劃將重建過程交由技術官僚與公民社會代表組成的委員會負責,排除哈馬斯(Hamas)參與。顯然,埃及想在不接收難民的前提下,滿足以色列弱化哈馬斯角色的現實要求。但即便如此,《衛報》援引的歐洲消息人士還是認為,由於哈馬斯在加沙的軍事存在未獲解決,埃及方案恐怕很難被以色列接受;不過因為以色列也拒絕保證巴勒斯坦建國前景,所以阿拉伯各國出於政治正確考量,也很難出動部隊前來加沙維和,滿足以色列的安全需求。
而在以阿僵局外,巴勒斯坦內部似乎也有動作。阿拉伯天空新聞(Sky News Arabia)在2月16日晚引述消息人士稱,哈馬斯在一封致巴勒斯坦解放組織(PLO,簡稱巴解)的信中表示,願將加沙地區移交巴勒斯坦權力機構,換取哈馬斯人員加入未來的加沙新政府。消息人士指出,這是埃及施壓哈馬斯代表團的直接結果,但內塔尼亞胡發言人已在18日表示,反對巴勒斯坦權力機構控制戰後加沙。
從各種新發展來看,特朗普的「接管」提議正在衝擊既有結構。不論這位商人總統的真實目的為何,前述動態都暴露美以阿之間的三方博弈,以及被停火協議暫時遮掩的漫長困境:被拋棄的巴勒斯坦沒有國家,殺紅了眼的以色列沒有安全。
2025年2月8日,哈馬斯武裝分子釋放了自2023年10月7日襲擊以來被扣押在加沙的人質Eli Sharabi。(Reuters) 「沒有國家」的巴勒斯坦
首先是「沒有國家」的巴勒斯坦。
如果直接否認巴勒斯坦是「國家」,全球卻有146國承認「巴勒斯坦國」,巴勒斯坦權力機構更被聯合國賦予特殊身分,是國際公認的政治代表;但如果認定巴勒斯坦是「國家」,其「政府」卻分裂成巴勒斯坦權力機構與哈馬斯兩個實體,「領土」則被割裂成破碎的約旦河西岸以及被封鎖的加沙,明顯沒有統一基礎。
如果再把西岸與加沙各自視為「國家」,這兩國也與一般國家相當不同:受到國際承認的巴勒斯坦權力機構幾近殘廢,不僅無法阻止以色列定居點滲透西岸,還要忍受以色列軍警的不定期掃蕩,巴勒斯坦民意也因此「怒其不爭」;不受國際承認的哈馬斯則依靠武力盤據加沙,長期控制這塊發展滯後的「露天監獄」,即使被阿拉伯國家集體排斥、被以色列嚴厲封鎖,卻還是有巴勒斯坦民意的高度擁護,以及伊朗的暗中支持。
而這種分裂現實,展演了巴勒斯坦「建國」的兩種情境。
第一是巴勒斯坦權力機構所代表的「被殖民」情境。這個情境確保巴勒斯坦擁有「準國家」形式、能與以色列進行某種程度的「共存」,卻迴避不了「國際承認」的一體兩面:為爭取外界援助與政治代表性,巴勒斯坦權力機構必須服從歐美管束,用和平姿態應對以色列的予取予求,眼睜睜看著定居點不斷滲透,還要自主鎮壓內部反以武裝。結果雖然保住自己的代表身分,也保障了部分巴勒斯坦人的基本生存,卻在政治尊嚴上飽嚐屈辱,並在民族情感上不斷失血。
第二是哈馬斯所代表的「被鎮壓」情境。這個情境並沒有國際承認加持,甚至不被阿拉伯國家支持,全靠自己的軍事實力、反以情緒苦撐,並在勉強扮演「加沙政府」同時,承受作為「恐怖分子」的嚴厲代價:經濟被以色列高強度封鎖、大量平民生活在貧窮線以下,所有射向以色列的火箭都會換來高強度報復,無辜死傷則被「附帶損害」一詞輕輕帶過。這就牽引出「烈士政治」的一體兩面:犧牲的姿態令人動容,只要還有一人起身反抗,就象徵以色列的征服沒有成功,但這也意味著,加沙永遠無法停止流血。
2025年2月13日,巴勒斯坦人在加沙北部的傑巴利耶(Jabalia,又譯賈巴利亞)難民營附近行走,他們旁邊滿布由被摧毀建築物形成的廢墟。(Reuters) 從「存在即合理」來看,兩種情境都有自己的誕生脈絡與背景,也已在現實各自扎根;但從結果來看,不論是「被殖民」或「被鎮壓」,都無法讓巴勒斯坦走出「沒有國家」的圍城:比起一國政府,巴勒斯坦權力機構更像被以色列與歐美箝制的總督府;哈馬斯控制下的加沙則是大片難民營與貧民窟,極度仰賴聯合國救濟,伊朗援助進場後,則變得更像聽命德黑蘭的地緣前線。
整體來說,「被殖民」與「被鎮壓」都是建國無望下的各自扭曲,而導致這種現象的關鍵,就是以巴雙方實力的嚴重不對等:巴勒斯坦雖有輿論同情、也是某些社群永遠的政治正確,卻敵不過以色列背後的一個美國;而也正因美國對以色列的無條件支持,阿拉伯國家紛紛在1970年代後拋棄了巴勒斯坦,畢竟沒有國家能夠承受對決美國的代價,尤其是在支援巴勒斯坦根本無利可圖的情況下。
於是在泛阿拉伯主義退潮的歲月,巴勒斯坦武裝先是轉向泛伊斯蘭主義尋求續命,接著在多年掙扎後淪為中東地緣的無助孤兒,最後在國際共推《奧斯陸協議》(Oslo Accords)、伊朗動員「抵抗軸心」(Axis of Resistance)的背景下,裂解出了「被殖民」與「被鎮壓」兩種扭曲情境,前者活得屈辱,後者死得蒼涼。
從這個脈絡來看,2023年10月爆發的「阿克薩洪水行動」(又稱「第三次大起義」),其實就是「被鎮壓」情境的極致展演,卻也將巴勒斯坦的「沒有國家」困境放大到了極致。
2025年2月4日,有數名巴勒斯坦人走過位於加沙走廊南部拉法(Rafah)的建築物廢墟。(Reuters) 首先就是加沙民眾的慘痛遭遇。據加沙衛生部2025年1月9日表示,有超過46,000名巴勒斯坦人在戰爭中喪生,其中超過一半是婦女兒童;另根據聯合國衛星中心(UNOSAT)2024年9月報告,加沙有超過257,800間房屋被毀,戰前230萬人中口的95%因而流離失所,破壞規模是二戰以來首見,且建築上的碎裂瓦礫要14年才能清運完畢,這意味所謂第三階段的重建作業必然曠日廢時。眼下加沙民眾已經開始返回家園,但迎接他們的恐怕更多是斷垣殘壁、而非昔日故居。
哈馬斯當然也遭受巨大打擊。除了彈藥庫存消耗、人員大量傷亡外,還先後陣亡兩個領袖:2024年7月31日,哈尼亞(Ismail Haniyeh)在參加伊朗總統就職典禮後,於德黑蘭被以色列暗殺;2024年10月16日,以色列國防軍部隊在拉法南部的一次例行巡邏中,偶然擊殺辛瓦爾(Yahya Sinwar)。
雖說目前雙方已經停火,如果停火狀態持續、以色列短期內也不再發起新攻勢,哈馬斯應能順勢恢復元氣。不過這次重創程度不同以往,所需的休養時間也必然漫長,且有鑑於以色列未來的監控力道上升、伊朗的援助能量下降,哈馬斯要再累積到發起下一波「大起義」的實力,應該需要很長時間。
當然「阿克薩洪水行動」也不是毫無收穫。一來,這場衝突成功打亂沙特與以色列的建交進程,滿足了伊朗的地緣需求;二來,衝突的慘烈畫面在社群媒體上傳播,巴勒斯坦議題也因此成為阿拉伯世界、乃至全球的輿論焦點,只是這種焦點的作用恐怕就像前兩次「大起義」,激烈但不持久,尤其是在阿拉伯世界。
2000年巴勒斯坦第二次大起義爆發後,阿拉伯各國都在傳唱由22位歌手共同錄製的《阿拉伯夢》(الحلم العربي),以表達對巴勒斯坦的支持,但也僅止於此,沒有進一步政治與軍事行動;2023年10月「阿克薩洪水行動」爆發後,又有出身新世代的25位阿拉伯歌手共同錄製《我們會回來》(راجعين,Rajieen),呼籲各界關注加沙苦難,歌詞泣血又極具衝撞性,在YouTube上有超過1,800萬次觀看,但戰爭還是一路打到2025年,且阿拉伯各國除了卡塔爾與埃及參與斡旋、沙特被迫停止與以色列的建交談判外,基本上就沒有更多實際動作。
2025年2月15日,巴勒斯坦武裝組織哈馬斯武裝分子在釋放以色列人質之日,在加沙走廊南部汗尤尼斯(Khan Younis)的街道上巡遊。(Reuters) 說得更直接,巴勒斯坦議題雖是阿拉伯輿論永遠的政治正確,持續70年的抵抗事業卻已被政治大勢拋棄;作為抵抗象徵的黑白格紋頭巾(كوفية فلسطينية)雖然成為示威現場的流行符號,其現實作用卻恐怕更接近作為圖騰的哲古華拉(Che Guevara)頭像:既是商業與資本主義邏輯的展演,也是對反抗全盛時期的漫長告別,巴勒斯坦始終在建國,卻也卡在了「沒有國家」的尷尬狀態。
而目前的停火協議顯然也無助解決這種問題,因為造成僵持的底層結構並沒有改變:阿拉伯國家還是若無其事繼續生活,加沙與約旦河西岸的分裂也沒有彌合跡象,哈馬斯更沒有同意解除武裝。
從這個視角來看,特朗普的「接管」方案反而成為撬動僵局的新支點,只不過是往更不利巴勒斯坦的方向進行:不論加沙巴勒斯坦人最後落腳何處,這個方案都以種族清洗、土地掠奪為核心,一旦施行將會重挫加沙代表的「被鎮壓」情境,讓西岸的「被殖民」情境成為主流,結果就與2020年提出的「世紀協議」目標一脈相承:讓巴勒斯坦成為被以色列馴化的殖民地,做一個不構成威脅的不正常國家。
雖說阿拉伯國家原本不想碰巴勒斯坦這塊燙手山芋,但在特朗普的撤銷援助威脅下,各方還是被迫動了起來。這背後或許有幾分對巴勒斯坦的同情,卻恐怕更多是對國家利益的擔憂:被特朗普點名的埃及與約旦每年都從美國接收超過10億美元的援助,如果這次悍然拒絕特朗普,可能要為資金缺口尋找替代來源;但如果同意接收數百萬巴勒斯坦人,又必然會對本土安全、政治生態造成衝擊。
正因如此,埃及正用盡全力施壓哈馬斯,希望在接收難民與滿足美以要求間找到出路。目前看來,這條路似乎就是讓哈馬斯主動放棄在加沙的統治地位,與巴勒斯坦權力機構進行整合,但從內塔尼亞胡政府的反應來看,這個方案又不被以色列接受。
顯然,直到新的變化水落石出前,「沒有國家」都會是巴勒斯坦揮之不去的漫長詛咒。
2025年2月8日,哈馬斯武裝分子釋放了自2023年10月7日致命襲擊以來,被關押在加沙的人質Or Levy、Eli Sharabi 和Ohad Ben Ami。(Reuters) 「沒有安全」的以色列
當然,以色列當然也有自己的漫長困境,那就是卡在了「沒有安全」的狼狽狀態。
如果說以色列「不安全」,這似乎否定了建國70餘年的既成事實;但如果說以色列「安全」,這似乎又忽略了以巴問題衍生的大小衝突,包括早年的以阿戰爭,以色列與巴解及哈馬斯的長年衝突,以及2023年10月爆發的「阿克薩洪水行動」與隨後引發的黎巴嫩真主黨、也門胡塞武裝南北夾擊,還有伊朗與以色列之間的多次導彈互射。
這種「沒有安全」的狼狽,正好暴露以色列在「後以阿戰爭」年代下,希望追尋安全卻反覆失敗的兩種情境。
第一就是以色列左翼代表的「土地換安全」。這一情境誕生在巴勒斯坦武裝被阿拉伯世界拋棄、國際也力勸以色列接受「兩國方案」的背景下,巴勒斯坦被迫放棄「從河流到海洋」的一國主張,以色列也願意撤出部分佔領地,換取與巴勒斯坦和平共存,1993年的《奧斯陸協議》就是代表。
但從結果來看,這次合作被以巴各自的激進派合力摧毀:以色列軍隊並沒有完整執行撤離,主持和平進程的時任總理拉賓(Yitzhak Rabin)甚至被極端分子暗殺身亡;巴勒斯坦內部諸如哈馬斯等武裝,也同樣不遵守協議,持續襲擊以色列。於是在《奧斯陸協議》簽署後7年,第二次大起義迅速爆發,「兩國方案」基本腦死,「土地換安全」的情境也宣告失敗。
第二就是近20年以色列政府所實踐的「安全換安全」。這一情境誕生在第二次大起義重挫以色列左翼、以色列社會整體右轉,哈馬斯也在巴勒斯坦民意中崛起、並在2007年實質佔領加沙的煙硝中,代表案例就是沙龍(Ariel Sharon)政府的隔離牆政策、內塔尼亞胡政府的反恐與對加沙軍事行動。
整體來說,「安全換安全」的思路相當直接,就是認為在各種強硬手段多管齊下後,即使不徹底解決以巴問題,也能確保以色列安全。而從過去20多年的發展來看,這種思路有其基礎,因為約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權力機構形同躺平,加沙哈馬斯的襲擊頻率也持續下降,以色列更開始與阿拉伯國家建立新外交關係,一切似乎都往「好」的方向前進,直到2023年10月的「阿克薩洪水行動」炸裂天際,才暴露所謂「安全換安全」其實不過粉飾太平。
圖為2025年2月16日,美國國務卿魯比奧(Marco Rubio)參觀以色列大屠殺紀念館。(Reuters) 當然從「存在即合理」來看,這兩種安全情境也都有自己的誕生脈絡與背景,是某一時刻的理所當然;只是從結果來看,不論「土地換安全」或「安全換安全」,顯然都解決不了以色列的「沒有安全」。而這背後不只是哈馬斯不配合,也牽涉猶太復國主義的深層訴求。
早在1919年,以色列開國總理本-古里安(David Ben-Gurion)就認為以巴雙方不可能共存,因為雙方都以民族國家身份對同一片土地宣告主權,「這個問題無解,我們之間存在一道鴻溝,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填補這一鴻溝。」
基本上,本-古里安的說法預言了當今困境:以巴衝突似乎只能反覆管理,而無法徹底解決。但這種不加遮掩的直抒胸臆,也透露猶太復國主義的最極端貪婪,以及建國後放任定居點持續擴張的底層邏輯:既然無法共存,就要用盡手段攫取土地,接著盡可能安置猶太人,同時嚴格控制該地區的巴勒斯坦人口,並將其「轉移」到其他地區,最終打造一個「沒有巴勒斯坦人」的乾淨領土。
從這個視角來看,過去不願支持「兩國方案」兩國方案的哈馬斯與極端的猶太復國主義者,其實共享了類似的民族願景:對雙方來說,建國都是不可動搖的信仰,暴力原教旨主義則是通往「天堂」的必要之惡。因此,雖然以巴溫和派都希望合作,卻又被自己人反覆干擾,說到底,干擾原因無關協議細節,而是雙方始終存在「必須徹底摧毀對方」的血腥呼聲。在這種敘事視野下,「兩國方案」根本不是衝突解方,而是對民族大義的無恥背叛,必須徹底搗毀。
所以,從第二次大起義到「阿克薩洪水行動」、從《奧斯陸協議》到哈馬斯崛起,再到如今的巴勒斯坦「被鎮壓」情境對撞以色列的「安全換安全」,其實都不是近30年才產生的新現象,而是猶太復國主義在這塊「應許之地」生根後,就反覆上演的深層博弈變體,是雙方各自預想的「天堂」之路,打開了通往地獄的血腥大門。
圖為2月8日,哈馬斯釋放3名以色列人質阿米(Ohad Ben Ami)、沙拉比(Eli Sharabi)以及同日從諾瓦音樂節(Nova Festival)擄走的萊維(Or Levy)。(Reuters) 而這次圍繞「阿克薩洪水行動」的停火協議,顯然也沒能解決這種想要「一勞永逸」的深層矛盾;就像各方之所以要把停火規劃成三階段,也是因為戰後走向的不確定。其中,釋放人質與換囚明顯是相對容易達成的事項,所以能安排到第一階段進行;但有關以色列全面撤軍、哈馬斯戰後地位問題、重建加沙可能涉及的巴勒斯坦權力重組,就只能延後到第二、三階模糊以對,甚至根本迴避不提,明顯是想靠著現實走一步算一步。
但以色列內部早在停火前就已按捺不住。2023年10月「阿克薩洪水行動」後6天,以色列情報部就草擬了「關於加沙平民人口的政策選擇」(Options for a policy regarding Gaza's civilian population)文件,建議將加沙地帶的230萬居民遷至埃及西奈半島。當時內塔尼亞胡並沒有正面肯定提案,卻也沒有阻止官員談論「重返加沙」;即便停火協議已在1月19日正式生效、雙方也陸續交換人質與囚犯,相關主張還是反覆出現。
而這無疑是特朗普「語出驚人」的重要背景。1月25日,特朗普先是提議「清空」加沙,要求埃及與約旦協助收容巴勒斯坦人,「這樣問題就解決了」;2月4日在與內塔尼亞胡的聯合記者會上,特朗普又宣布美國即將「接管」加沙,並且再度點名埃及、約旦協助安置難民。這段驚人發言讓在場的白宮幕僚長威爾斯(Susie Wiles)瞪大雙眼,更不要提身處同一空間的其他記者與官員。
2025年2月4日,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又譯川普)在美國華盛頓白宮門口迎接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Reuters) 而各方震驚也不難想像。在道德層次,這種作法等同種族清洗,會有高昂的輿論成本;在政治層次,埃及與約旦已經多次表態不收加沙難民、特朗普也承諾要「退出沒必要戰場」,因此不論「清空」或「接管」,似乎都沒有落地空間,就連美國媒體也普遍認為特朗普的提議「幾乎不可能執行」。
當然從過往經驗來看,「接管」也可能只是特朗普的政治姿態,目的是要迫使哈馬斯在第二階段的停火談判讓步,又或是施壓其他阿拉伯國家提出更能確保以色列安全的戰後方案,例如埃及的「哈馬斯移交加沙治權」方案,當然成效如何則是另一件事。
不過無論未來走向如何,光是美國介入提議「接管」這點,就已經寫下以色列「安全換安全」的第二次失敗:第一次是無法阻止「阿克薩洪水行動」爆發,第二次則是在耗費大量時間、預算、政治成本,毫無節制殺紅了眼後,依然無法殲滅哈馬斯,甚至沒能迫使哈馬斯解除武裝。間單來說,如果沒有美國進場干預,光憑以色列自己,根本解決不了「沒有安全」的問題,甚至連管理衝突都做不到。
時至今日,哈馬斯所代表的「被鎮壓」情境,依舊以加沙為根據地,與以色列的「安全換安全」情境相互對峙。雖然特朗普的「接管」方案有可能從根本撬動局勢,但在這天真正到來前,「沒有國家」仍會是巴勒斯坦的詛咒,「沒有安全」也還是以色列的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