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島5周年】香港學生深入福島禁區 揭示除染人員遭外判壓榨

撰文:黎梓瑩 蕭韻婷 楊菁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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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人是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四年級生,難得沒有準備畢業論文的壓力,在機緣巧合和課程框架下,進行了有關福島核事故的實地視察研究。多虧熱心的老師穿針引線,今年4月下旬,我們幾個學生得以用代表「維基和平婦女」(Wiki Peace Women)的名義,參與了在日本東京舉行的全球反核電論壇(Social World Thematic Forum on Nuclear)。這是一年一度的會議,為期6天,旨在讓各國專家了解並探討福島核事故所引發的問題。今年舉行地點由突尼斯移師至東京和福島。更難得的是,我們有機會踏入了仍屬核災疏散限制區域的福島縣富岡町。進入核災區雖然只是短短半小時,但走在渺無人煙的空域,令我們兩日後在東京參與反核大遊行時,有更深切的反思。

三位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四年級生到福島核事故現場作實地考察。(圖片由作者提供)

2011年3月11日的大地震和核輻射洩漏事件中,日本政府要求距離核電廠半徑20公里內的居民撤離。2016年4月24日,我們踏進了距離福島第一核電廠(下稱核電廠)不足15公里的富岡車站。15公里大約相當於尖沙咀至荃灣的距離。富岡車站位於福島縣雙葉郡富岡町,過去是東日本鐵道常磐線的鐵路車站,在311大地震期間被海嘯沖毀。富岡町因輻射量過高而被劃成了「居住限制區域」;社區的生命力伴隨着居民疏散而消失。跟我們對災難的想像相反,這裏的情況不算是頹垣敗瓦,只是大部分民房看上去比較破落殘舊。不過因為居民都撤離了,整個社區就像在沉睡的鬼域。也許人們都沒有意識到,從3·11核輻射無情到訪的一刻,這車站以致整個富岡町就要受到永久封存。

富岡町為福島縣雙葉郡的一町,面積為68平方公里,相當於香港的荃灣區。(圖片由作者提供)

踏入半徑十五公里疏散區

富岡町為福島縣雙葉郡的一町,面積為68平方公里,相當於香港的荃灣區,但人口密度遠低於荃灣,只有約1.5萬人居住。核災前的富岡町以農業和捕魚業為主要經濟來源,興建於1872年的全日本第一個現代化製絲廠亦為他們帶來旅遊收益。町內布滿耕地,是一個樸實的漁鄉小鎮。富岡町的居民原來生活簡樸平淡,一個海嘯引發的骨牌效應卻推倒了它的經濟和社區,更摧毀了居民的生活,在他們身心留下終身的傷疤。

出發前友人勸告我們要小心受輻射影響,然而,我們並沒有特別去服食碘片或準備抗輻射衣物。到埗首晚,我們下榻的旅館位於東京千代田區,距離核電廠約260公里,平均室內輻射度數約為0.09 毫希(mSv)(量度輻射劑量的單位是希沃特(Sv),一般接觸的輻射劑量以毫希(mSv)或微希(µSv)計算,1希(Sv)=1000毫希(mSv)=1000000微希(µSv))。既然早就聽說輻射無處不在,我們對這小小數字不以為然。

富岡町仍屬於高輻射地區,輻射度數比東京相差4倍。(圖片由作者提供)

輻射吊詭之處在於其無色無味卻如鋒利刀片在空氣中遊走,能穿透人體同時傷害細胞。它比細菌病毒更有殺傷力,甚至不需要任何傳染媒介就可以永久破壞人體系統。國際放射線防護委員會規定,民眾一年的輻射容許量上限為1毫希,數值看上去不高,但因為是對人體內DNA直接產生影響,若細胞未能成功修復,長遠將成致癌原因。

屬於核洩漏區域的富岡町仍屬於高輻射地區,即使我們考察時穿上防護衣物和戴上口罩,也不過是心理安慰大於一切。研究指出,女性較男性容易受到放射線的影響,而且年齡愈低,受放射線影響愈高。我們同時具備年輕和女性的雙重身分,屬於高危一族。我們視察當天,輻射度數為每小時0.36毫希,與東京0.09毫希的讀數相差4倍之多。我們一行考察團中有台灣、韓國、法國、加拿大等國家的成員,當中台灣的年輕女參加者因擔心健康的後遺症問題,決定不參與是次考察。

距離核電廠半徑20公里內的居民已經撤離。(圖片由作者提供)

除輻射污染工人不受保護

從東京千代田區至福島富岡町,車程為兩個多小時。其間,主辦人員再三向我們確認會否在富岡車站下車,並解釋由於人暴露於室外吸入的輻射量比室內為高,如有顧慮可以留在車上。然而,我們選擇來福島就是為了親歷現場,看看災區5年之後的境況,所以我們沒有半點猶豫就下了車。

下車後,眼前只有空曠的泥地,雜草叢生。同時,兩架挖泥車不時傳出轟轟隆隆的聲音,好像是在抱怨這長久的孤寂。若不仔細看那掩埋於雜草間的鐵路車軌,很難想像這裏5年前是一個熙來攘往的鐵路車站。工作人員每天的工作就是重複地把受輻射污染的泥土挖掘出來,移放到黑色膠袋並存放在白色倉庫裏。在富岡車站逗留了20多分鐘,以每小時輻射量計算,我們大概吸收了約0.18毫希輻射,相等於一次乳房攝影檢查。

這裏的情況不算是頹垣敗瓦,只是大部分民房看上去比較破落殘舊。不過因為居民都撤離了,整個社區就像在沉睡的鬼域。

工作人員把受輻射污染的泥土挖掘出,然後放到黑色膠袋裏。(圖片由作者提供)

這裏雖說是禁區,但我們考察時卻留意到路面交通情況與一般公路無異,不斷有車輛從我們身邊駛過,往來都是大大小小的貨車,私家車只佔少數。當地居民解釋,富岡町內雖然已經沒有市民居住,但町內有7000個除染人員進行清除核污染的工作,所以每天都有大量的貨車往返町內運送所需物資。除染人員的工作包括移除受核污染的泥土,清理屋頂和砍伐樹木等。我們在路程中,在車上偶爾也會看到三兩個除染工人埋首工作。除了頭上的頭盔和身上的制服外,他們並沒有做任何防護核輻射措施。這類除染工作一般採用外判制度,經層壓式的利潤抽取後,原來17,000日圓日薪中只有8,000日圓會落到工人的口袋中,據知這個收入水平與其他普通工作無異。然而,除染工作人員沒有任何福利保障,他們長期暴露在核污染環境之下,帶來的潛在健康問題將來無人負責。除染工作在日本屬於厭惡性行業,工人飽受歧視,大眾對他們避之則吉。只有沒技能及有家累牽絆的中年人士應徵,他們主要是無業人士及無家者等弱勢社群。除染工作實際上是個燙手山芋,當中衍生的勞工問題被社會各利益集團隱瞞。

福島核事故後,不少日本民眾加入反核行列。(圖片由作者提供)

離開富岡車站後,我們思索,大亞灣核電站距離尖沙嘴約50公里,也就是日本政府劃分限制區域的距離。如將尖沙嘴切為分界線,即幾乎半個香港會被列入受輻射影響區域。輻射從東北面過來,屆時市民應往哪裏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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