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對女性割禮日】手術床上的女性私處割禮 切肉之痛為了什麼?
如果說要在女性陰部割一刀,相信大部分人都感受到切膚之痛。對香港人而言,女性割禮,似乎很遙遠,大抵只是落後的社會才存在。的確,女性割禮仍然是不少非洲、中東和東南亞國家的習俗,跟落後國家掛鈎,想法好像理所當然。
然而部分身處英美文明國家的女性,仍然經歷割禮。這一刀,不但為女性帶來切肉的痛苦和永久創傷,抽刀那刻,更折射社會、族群對割陰的認同。執刀者,不只是執行的人,而是整族人。割禮反映集體奪走性自由的景象。大家不禁要問一句憑什麼,背後原因是否合理?
今日(2月6日)是世界反對女性割禮日,今年的宣傳主題是「為非洲與世界建立一個穩固互動的橋樑,加快於2030年前停止女性割禮」。所有女性均應該受到享有完整人權,包括完整地擁有自己身體上每一部分的權利。
感同身受,私處遭割,稍加想像,感覺可以很切身。
女性割禮 (female circumcision),又稱為「女性生殖器殘割」(female genital mutilation,FGM),或「女性生殖器切割」(female genital cutting,FGC)。世界衛生組織採用FGM的稱呼,定義為「包括所有涉及非醫學原因部分,或全部切除女性外生殖器,或對女性生殖器官造成其他傷害的程序。」按世衛的分類,殘害女性陰部的方式有4種:陰蒂切割(clitoridectomy)、切除術(excision)、鎖陰術(infibulation),以及其他非醫療用途的殘害行為。
女性割禮 遍及歐美亞非
FGM涉及切除正常和自然的女性生殖器組織。割除女性生殖器,做法嚴損健康,導致劇痛、下體大量出血、生殖器潰瘍等問題,女性日後生育時,嬰兒容易夭折。割陰侵害女性健康,世衛呼籲各國禁絕。
按聯合國兒童基金會2015年報告,時至今日,全球各地仍然有大約2億女性受過割禮。施行割禮的族群集中於非洲、中東和東南亞。印尼、埃及和埃塞俄比亞3國受過割陰的女性,佔總數一半。在非洲,單是索馬里一國,約98%的女性受過割禮。近30年來,全球15至19歲女性受割率,僅下跌14個百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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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美國家是否能夠置身事外?英美澳加等地亦有女性割禮的痕跡。報告發現,在英國,超過13萬女性受過割禮。相隔大西洋的美國,情況亦嚴峻。美國疾病控制及預防中心估計,超過51萬女性下陰遭割,當中華盛頓州、加州、德州、明尼蘇達州和紐約州,更是割禮「重災區」。美國面對割禮的女性,主要是來自加納、尼日利亞和埃塞俄比亞的移民族群。美國社會甚至有所謂「假期割禮」(vacation cutting) , 部分在學女童會在暑假回鄉受割,亦有家庭專程請家鄉助產士飛抵美國,為家中女性施行割禮。
女陰殘割並不人道,遭割的女性感覺身體受無理侵害,心理和生理的創傷伴隨一生。然而,不同國家大力禁絕割陰的同時,不少地方仍然保留這種做法。既然不文明、非人道,為何女陰殘割仍持續發生?這或許可從一個人類學家經歷的故事說起。
歷割禮 感自豪
美國華盛頓大學的人類學家鄧肯(Bettina Shell—Duncan)講述接觸女性割禮的經過。
鄧肯曾在肯尼亞的倫迪爾族群(Rendille)作實地考察。當地女性跟鄧肯說了一句話,令鄧肯多年來難以忘懷:「抗生素不足,影響我們婚姻大事。」鄧肯由那刻起,才發現結婚不是兩人認定對方便可。
抗生素對倫迪爾女性,的確重要,在於婚禮前須先舉行女性割禮。為避免在術後受感染,新娘須到當地藥房服食抗生素和接受破傷風針注射。女性搬入男方居所時,先施行割禮,由族中有經驗的女性操刀,割除新娘的陰蒂和內陰唇。
當地受過割禮的女性並不覺得人權受侵,反而為之驕傲,為之自豪。有倫迪爾新娘跟鄧肯說:「受得痛楚,代表你是真正的女性,可以承擔女性的責任,獨當一面。」新娘感到喜悅、歡快,鄧肯卻忍不住取出隨身帶備的止痛藥。對方回應一句:「能否有助生育?」
割禮背後的愛慾糾結
割禮在不同族群,其來有自。有部族認為是代表步入成熟階級的「成人禮」,亦有族群相信割陰保留女性的貞潔,是守貞的表現,原因在於可以從生理上減低女性的性慾,減少出軌的機會。部分社群甚至採取鎖陰術,將女性陰道口縫合,只留下一口小洞,排出經血和尿液,直至女性出嫁,男女交合的初夜,陰道方得解封。
同為割禮,女性割禮的痛楚比男性深遠得多。奧地利心理學家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曾在《處女的禁忌》指,男性割禮,主要是割包皮,並不傷害性能力,但女性割禮對女性生育能力的創傷遺禍甚大。事實上男性割包皮,亦有生理上的好處,可避免包莖藏垢。對於殘害最大的鎖陰術,佛洛伊德描述,受割的女性必須長久以固定姿勢躺着,直至切割的大陰唇兩側相互粘連,待傷口癒合,陰戶完全封閉,陰莖無法進入陰道,如此,女性貞操才得以維護。
女性主義者直接批駁女陰殘割,毫不人道,不但是父權社會,奪走女性享受性快感的天賦權利,同時以殘忍的方式,剝奪女性的性自由,女性應有權選擇如何運用身體。
受得住痛楚,代表你是真正的女性,可以承擔女性的責任,獨當一面。
醫學專業處理 女性割禮存在折衷之道?
印尼亦為女性割禮「大國」,大部分女性需要經歷割禮,體現伊斯蘭信仰。不過,在現代社會力倡禁絕割陰的呼聲中,印尼等割禮國家如何回應時代的叩問?印尼主張以醫學專業處理( Medicalisation)解決問題,即提倡施術者必須為有專業資格的醫護人員,過程亦必須用上專業的醫藥用品,盡力減低女性割禮的風險。亦有論者探究切割的手法,呼籲割除的部分愈少愈好。不過,這種觀點亦惹來批評。
曾受割的印尼女性艾菲(Effie),直斥割禮不只對女性身體構成傷害,包括自己在內,不少女性在年輕時受割,當時無人告知割禮對女性身體的禍患,有部分女性更加因為割陰時年紀太輕,長大後才發現自己性器官遭殘割。醫療專業處理,只能在方法上減輕女性的痛苦,未能解決割禮存在於現代社會的根本問題。
操控愛慾的權力
回到人類學家鄧肯的故事。鄧肯發現女性割禮能在不同社會長存,在於女性自身認為受割,利大於害。女性的身分獲得確立,獲得社會認可,不論是表現守貞的意志堅決,抑或是成熟女性的表現,都使女性割禮長存。鄧肯引述倫特爾女性的說法,「不受割禮,我要向丈夫、家婆解釋,老爺和家婆又要向朋友解釋,這根本是社會壓力…… 你向周邊人解釋割禮對身體有害,大家明白,但誰有權力改變一切?」
鄧肯認為,割禮不是個人行為,是集體決定。借用法國哲學家傅柯( Michel Foucault )的權力生產知識理論,當握有權力的社群集體塑造規訓,影響個人行為,不同的個體在身體層面遭馴服,全然否定個人主體差異(the subjectivity of difference),個人只能於集體社會權力下,服從規範。
女性割禮廣為社會抨擊,不過學術界亦有持文化相對主義(cultural relativism)主張的論者,認為不同社會有其獨特的文化風俗,反對現代人以自己的道德觀點批判風俗,要包容和理解風俗為何存在。不過,不少學者認為於同情並理解風俗後,亦可針對割禮為何不合理,提出批判,以求文明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