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蘭波瀾・下】一個鄰國一間電台　波蘭由擁抱西方走到抗拒自由

波蘭幕後老大卡欽斯基，曾揚言要將「布達佩斯帶到華沙」。他的意思，是要效法匈牙利總理歐爾班的治國方針。在互為影響下，波蘭與匈牙利這東歐兩國，已攜手逐步邁向「非自由民主制」。
波蘭是自冷戰結束後，經濟及政治系統發展成熟的東歐模範生；但近年接連出現社會危機的波蘭，由推出新法操公營媒體生殺大權，到企圖通過名為司法改革，實為破壞司法獨立的法案，她為何出現180度的轉變？

上回提及，執政黨法律與正義黨（PiS）黨魁兼真正話事人卡欽斯基（Jarosław Kaczyński） 與歐盟道不同不相為謀，但事實上他想波蘭遠離的又豈止歐盟？「自由民主」（Liberal democracy）－－歐美眼中的金科玉律，到了他眼中卻是舊時代的剩菜殘羹；他追求的新時代「第四共和」（Fourth Republic）最終會為波蘭帶來「非自由民主」（Illiberal democracy），這個任誰看來也是貶義的用詞，他毫不避諱。

右翼崛起是個全球性的現象，已說不清是時勢造右翼，還是右翼造時勢，波蘭作為一個曾經相當抗拒民族主義的國家，會走到極右派PiS黨大權在握的局面，自然有不少故事。

  　中間派兩面不是人　不如走到最右

卡欽斯基和已故孖生弟弟列赫（Lech Kaczyński）在以極右姿態「君臨」波蘭政壇前，亦經歷過無人問津的小薯仔時代，1990年二人創辦立場不左不右的「中間協定黨」（Central Agreement），名乎其實的中間派。卡欽斯基認為，那時的波蘭對右派有一種根深柢固的渲染，反猶太人和民族主義稱得上是死罪。直到列赫在2001年任職司法部長時出世的PiS黨，在初期定立亦只可算是中間偏右，政綱側重在法律、社會秩序和罪案等議題。列赫當時亦以雷厲風行的打貪手法作為賣點，PiS黨仍是一個支持民主的保守派。

直到卡欽斯基兄弟遇上他們的「國師」，右翼的瑪利亞電台（Radio Maryja）創辦人魯澤（Father Rydzyk）。雙方亦非一拍即合，卡欽斯基曾公開指控瑪利亞電台是俄羅斯在波蘭散佈影響力的工具，但政界中人有誰不是金魚記憶，轉身射個三分波，卡欽斯基兄弟便與瑪利亞電台成為親密戰友。

瑪利亞電台實際上只是個代稱，實際它是一個社會政治運動，電台以外還有一份報紙《Nasz Dziennik》、電視台TV Trwam、甚至位於城市托倫的社會及媒體文化大學亦是屬於同一體制下，魯澤擁有的是一個足以影響波蘭政治和社會的網絡。瑪利亞電台以極度排外及民族主義的論調見稱，與1990年代波蘭人經歷共產主義倒台後，政治經濟社會各方面的問題如潮水般襲來，有「右派造王者」之稱的魯澤，在波蘭片地失落與憤怒情緒中，將桂冠放在卡欽斯基兄弟頭上。

PiS黨從此以右派姿態浴火重生，列赫更勝出2005年總統大選，在受任演說中指名道姓多謝國師魯澤。卡欽斯基後來亦明言，沒有瑪利亞電台的支持，他們不可能勝出選舉，又指自己的舊政黨「中間協定黨是個想依靠中間派選民的嘗試，然而以失敗告終。」奠定了走上極右的不歸路。

  　經濟不穩成缺口　匈牙利預言波蘭命運？
 　
匈牙利特別得卡欽斯基歡心，喜歡得曾揚言要將「布達佩斯帶到華沙」，但他喜歡的是2010年後的匈牙利。匈牙利在1989年前是共產國家中最「不共」的一個，柏林圍牆倒下後，亦迅速變革成西方普世價值下的自由民主國家，有完善的選舉制，有政黨輪替－－直到2000年代中期，一連串的政策失誤帶來的經濟下滑，令民粹主義抬頭，歐爾班（Viktor Orbán）2010年上台開始，匈牙利不再一樣。

匈牙利總理歐爾班是個老實人，老實不客氣的人。2014年時他直接指出，他正在匈牙利建立「非自由民主制」。歐爾班所屬的保守黨派Fidesz（青年民主主義者聯盟－匈牙利公民聯盟）執政首20個月，便通過了365條法例及修正案，將國內媒體收歸國家麾下，逐步掌控所有大型政府機關，重寫匈牙利憲法－－匈牙利發生的一切對波蘭人民來說就像一本預言之書。

在這個情況下，國家將會缺乏制衡權力的機制，稍一不慎，「非自由民主制」的國家會更容易受到人為擺弄。匈牙利學者納達斯（Péter Nádas）曾撰文道，這種「非自由」（Illiberal）政治風向，最終會形成一股名為「政府俘獲」（State capture）的龍捲風。一黨獨大，將國家視獵物的管治方式、破壞司法獨立、利益輸送、控制國家經濟收入來源，再下一步便是要確保王朝不滅，以修憲或修改選舉法方式延續管治壽命。

  　「清單式」政治議程　波蘭走向非自由民主

近10年以來，PiS黨大刀闊斧向右轉，卡欽斯基直指不容許任何來自右派的競爭。又吸收了本來由極右勢力例如波蘭家庭聯盟（League of Polish Family）和自衛黨（Self-defense）的坐擁的選民基礎。2007年和2015年的波蘭選舉結果最大的分別是，越來越多選民重新思考「第四共和」對波蘭來說是福是禍，而結果很明顯，2015年PiS在國會選舉中大勝，不用再如10年前一樣以聯合政府姿勢執政。

隨着一步一步在政壇擴大勢力範圍，PiS黨的最終目標是帶領波蘭走向「第四共和」，這就意味着1990年代開始，主打自由民主制度的第三共和時代要迎來終結，「非自由民主制」才是最有效推動他的政治理念的制度。

卡欽斯基有一張一邊看着歐爾班，一邊點頭如搗蒜地抄錄下的「待辦事項」清單，當上面每一項都劃上一個剔號時，或許就是「第四共和」大業完成的一天。

專家指出，世界正逐漸邁進「新全球威權時代」，俄羅斯、中國、匈牙利、白俄羅斯同類相吸，正形成一個政治及經濟聯盟，波蘭會否加入這個威權浪潮，就要端看卡欽斯基能否下好這盤棋，畢竟社會的反彈力其實不容小覷。

（綜合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