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敗是「成績」還是「問題」？

在反腐敗問題上，可以有兩種側重點不同的敘事方式，一種是作為成績，一種則是作為問題。具體到中共過去十年的反腐敗，究竟是成績還是問題，值得思考。

2024年開年，延續2023年下半年的節奏和力度，反腐敗成了中國政治的關鍵詞。在高層，二十屆中紀委三次全會召開，習近平在會上發表的講話不管是措辭還是語氣，都前所未有的強硬和明確，習近平說，要「堅決清除黨員、幹部隊伍中的害群之馬」，「新徵程反腐敗鬥爭，必須在剷除腐敗問題產生的土壤和條件上持續發力、縱深推進」，「面對依然嚴峻複雜的形勢，反腐敗絕對不能回頭、不能鬆懈、不能慈悲，必須永遠吹衝鋒號」。

此外，習近平還說，要「把嚴懲政商勾連的腐敗作為攻堅戰重中之重，堅決打擊以權力為依託的資本逐利行為，堅決防止各種利益集團、權勢團體向政治領域滲透」，要「深化整治金融、國企、能源、醫藥和基建工程等權力集中、資金密集、資源富集領域的腐敗，清理風險隱患」，「嚴肅查處那些老是拉幹部下水、危害一方的行賄人，通報典型案例，以正視聽、以儆效尤」，「常態化清除害群之馬，堅決防治『燈下黑』」。

之所以要如此大力度反腐，因為中共歷來認為，腐敗問題解決不好可能會亡國亡黨。習近平在講話中也重申了自我革命對跳出治亂興衰歷史周期率的重要性。「我們黨作為世界上最大的馬克思主義政黨，如何成功跳出治亂興衰的歷史周期率、確保黨永遠不變質不變色不變味？這是擺在全黨同志面前的一個戰略性問題。」在推進自我革命實踐中需要把握九個問題，全面從嚴治黨體系被確定為「有效途徑」，正風肅紀反腐則為「重要抓手」。

相較於高層會議，民眾層面顯然對與中紀委會議幾乎同步進行的反腐大片更有感。1月6日至9日，中央電視台綜合頻道每天在黃金時段播出由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宣傳部與中央廣播電視總枱央視聯合攝製的年度反腐大片《持續發力縱深推進》。

專題片共四集，選取了紀檢監察機關查處的12個典型案例，包括：原應急管理部消防救援局黨委委員、副局長張福生案；吉林省政協原副主席張曉霈案；遼寧省公安廳原三任廳長李文喜、薛恆、王大偉案；貴州省政協原副主席李再勇案；黑龍江省富裕縣龍安橋糧庫有限公司原總經理趙志明案；四川省宜賓市僰王山鎮原副鎮長吳小龍案；青海省6名黨員領導幹部嚴重違反中央八項規定精神案例；福建省廈門市人大常委會原主任陳家東案；湖南長沙自建房倒塌事故追責問責案例；國家體育總局原副局長、中國足球協會原黨委書記杜兆才，中國足球協會原主席陳戌源，中國國家男子足球隊原主教練李鐵等足球領域系列腐敗案；人民銀行原黨委委員、副行長範一飛案；國家能源投資集團原黨組成員、副總經理李東案。

反腐大片中首次披露的諸多細節，比如李文喜、薛恆、王大偉三人相繼掌管遼寧省公安系統長達20年，如何前「腐」後繼給該系統政治生態造成重創。還有民眾層面最為關注的足球領域腐敗案，比如男足原主教練李鐵如何通過假球和行賄「上位」國足主帥，陳戌源上任足協主席前一晚就收60萬「拜碼頭」錢等，是遠比高層會議更能說明反腐敗形勢之嚴峻複雜。

在高層看來，反腐敗無疑是過去十年最醒目的成績單，而且到了今天依然「不能回頭、不能鬆懈、不能慈悲」，但隨着落馬官員越來越多，人們一方面不再懷疑中共反腐的決心，另一方面也轉而開始追問：為何一邊是大刀闊斧的反腐敗，一邊卻是不收手的接續腐敗？不敢腐的懲戒機制、不能腐的防範機制、不易腐的保障機制如何建立？權力真的能關進制度的籠子裏嗎？那些「從未真正忠於黨和人民」、「徹底喪失黨性原則」的落馬官員究竟是如何一步步上位的？選人用人機制以及各個環節的監督機制為何失靈了？

習近平在今次中紀委全會上，也提到了要「進一步健全反腐敗法規制度」、「推進反腐敗國家立法」。具體來說，要圍繞一體推進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等完善基礎性法規制度，健全加強對「一把手」和領導班子監督配套制度。持續推進反腐敗國家立法，與時俱進修改監察法，以學習貫徹新修訂的紀律處分條例為契機，在全黨開展一次集中性紀律教育。加強重點法規制度執行情況監督檢查，確保一體遵循、一體執行。

可以料見，二十大開啟的下一個十年，中共反腐仍將循着過去十年的路徑展開，並在常態化的基礎上逐步制度化。過去十年的反腐敗，從各個層面搭建好了「四梁八柱」，但回到現實層面，作為世界最大黨的中國共產黨，距離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的目標仍有很大距離。而這，也是二十大之後全面從嚴治黨必將繼續着力的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