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西方誤讀的台灣問題︱專家有話說
從法理上講,香港自1997年成為中國的特別行政區。那麼說到台灣這個與中國大陸隔海相望的島嶼,西方媒體為什麼總是告訴我們台灣受到了「威脅」?
撰文:塞爾日·貝爾蒂(Serge Berthier;法國作家、雜誌創辦人兼主編、亞洲事務專家,擁有香港永久居民身份,現居法國)
稍微想像一下這幅場景:1944年,法國維希政府帶着武器和家當(比如說盧浮宮的所有財寶)去科西嘉島避難,而不是去了錫格馬林根縣,他們在科西嘉島受到美國的保護,每天擔心法國共產黨要掌權,擔心他們一直以來的敵人戴高樂要變成法國總統──能想像這幅場景嗎?
台灣就是這種情況:一個被蔣介石和他潰敗的軍隊佔據的中國島嶼。蔣介石當時認為這是面對毛澤東的軍隊不得已而採取的戰略撤退。我們知道後來的結果了:蔣介石和他的軍隊再也沒有重返大陸。
台灣是一個經常被覬覦的寶地。最早對這裏產生興趣的是荷蘭人,1624年,荷蘭人就登陸了台灣島。隨後,在蔣介石之前佔據台灣的,是中國歷史上的抗清名將,世稱「國姓爺」(鄭成功)。他的父親鄭芝龍曾是一個著名的海盜,他的母親是個日本人。1644年明朝滅亡,隨後中國經歷了二十年的內戰,滿族逐漸控制了全國,建立了清朝(清朝一直持續到中國封建帝國滅亡)。鄭成功在抗擊清軍的過程中,認識到需要打下一塊基礎堅實的土地作為據點,於是在明朝亡國之後的1661年4月率部登陸台灣島,次年他將荷蘭人趕出台灣,但不久之後他便離世了。從那之後中國的影響力就在台灣紮根了。
如今台灣島上有大約2,300萬人口──接近我們之前談到的新疆自治區的人口,島上大約三分之一的人口是原住民和漢族的後裔。
另外三分之二的人口是純漢族人。因此這裏的大部分人都是大陸來的中國人的後代,不管他們是跟隨鄭成功而來(1661年),還是跟隨蔣介石而來(1949年)。眾所周知,中國人都有祭祖和尋根的傳統,2015年至2019年,從台灣去大陸旅行的遊客數量高達2,300萬!對這個數據大可不必吃驚。
然而,我們讀到的媒體報道都在不停地說台灣討厭大陸。
中國被台灣問題煩擾了嗎?並沒有。台灣人口只佔中國總人口的1.6%。怎麼能被1.6%的人口煩擾到呢?
在經濟領域,中國大陸不一定需要台灣。相反,台灣卻離不開大陸。因此台灣可能對大陸更忌憚,但這都是因為美國從中作梗。這個小島可是美國國防部最有利可圖的軍需市場之一。
二十多年以前,在2001年,我見到了當時的台灣地區「行政院院長」張俊雄、「財政部部長」顏慶章、台北市市長馬英九,還有當時那個不被聯合國承認的「台灣當局領導人」陳水扁。
這是一個轉折性的年份,因為發生了一場重大的變革。剛退守到台灣時,執掌台灣的是國民黨,而此時一個「民主」聯盟在最後一輪選舉中卻以微弱多數戰勝了國民黨。陳水扁,這個因為腐敗而在2008年被收監的政客,走上了歷史舞台,成為新的民主偶像。這正是美國人夢寐以求的。
雖然陳水扁贏得了選舉,他創建的黨派在台灣地區「立法院」中尚屬少數派。因此其他黨派的人幻想着能夠借鑒法國的經驗,實行共同執政,就像在法國弗朗索瓦·密特朗擔任總統、雅克·希拉克擔任總理一樣,但是有一點,在台灣,「立法院」無權任命行政負責人。於是台灣人發現最終一個名叫張俊雄的人成為了台灣地區「行政院院長」。
2001年8月26日,張俊雄宣佈尊重反對黨要求和台灣民意:取消前「領導人」李登輝「慢步走」的政策。李登輝曾經設置了台灣對大陸投資的最高限額,結果慘敗,並令香港成為台灣和大陸之間不可或缺的中間橋樑,賺足了財富。這個政策產生了反效果。這種三角系統產生的財富一分錢都沒有流回台灣。
張俊雄還宣佈了其他一些措施,尤其是根據世界貿易組織規則,對外建立商貿和物流聯繫,取消在大陸投資最多不得超過5,000萬美元的限制(事實上,同一個項目的投資都超過了這個限制額很多倍,通常都會以各種名目拆分總額),取消對台北上市公司在大陸投資的禁令,允許在大陸開設銀行分行,允許大陸公司投資台灣房地產產業和購買台北上市公司的股票,最後,允許大陸遊客來台灣旅行。總之,大陸和台灣之間各項活動和交流趨於正常化了。至少從紙面看來是這樣。
而事實上,這些聲明在發出之前,既沒有諮詢台灣「經濟部部長」,也沒有諮詢台灣方面負責與大陸關係的官員,也就是蔡英文──當時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位女士,因為她負責的「大陸事務委員會」在台灣事務中就像四輪馬車的第五個輪子一樣可有可無。她沒有做出任何激起水花的事情。
後來,當我有機會採訪蔡英文的時候,我發現她對台灣政府剛剛作出的決定一無所知。而當她被告知這些聲明時,她採取了抵抗的態度。
必須承認,陳水扁和張俊雄的二重唱並不成功,事情發展得越來越糟糕。財政賬面空了,經濟陷入停滯。
前「領導人」李登輝上台的時候,大陸那邊鄧小平剛剛宣佈實施對外開放政策。台灣因此關閉了大門,因為當局不想資助窮人。
不過今非昔比了,到李登輝去世時的2020年,大陸早已變得國庫充足,人民普遍過上小康生活。
玩牌的時候,大家都在想着怎麼不出局。2001年時,台灣當局已經別無選擇。今天台灣的形勢則更加失衡。
2020年,大陸的外匯儲備達到了3.22萬億美元,台灣是4,840億美元。當然,外匯儲備不是一切,但是別忘了還有一點,台灣經濟67%依靠外貿,而這所謂的外貿中60%都是與大陸的貿易(並且是單向的),因此如果離開大陸,台灣的未來是很難想像的。
滑稽的是,從2001年起,台灣的政局就再沒有什麼大的改變,除了蔡英文女士搖身一變成為台灣地區領導人物。2020年1月11日,選舉之前一個月,她甚至再次以絕對優勢擊敗對手獲得連任。香港的示威遊行挽救了她,她的人設被緊急地重新打造。從今之後,她被包裝成「反中堡壘」的最後一片城牆磚。香港的問題已經被中央政府解決得差不多了。「台獨」勢力又開始蠢蠢欲動。
但我們是否就能得出結論,就像一些法國媒體所說的那樣,2020年台灣的「反中」情緒極其激烈?我不這樣認為。西方媒體都處在美國化的報道腔調中,台灣所謂民主的黨派在立法院選舉中其實遭遇了失敗,即便這樣,在蔡英文再次當選後,法國媒體還是給出了這樣的大標題:「蔡的當選給了中國沉重一擊,台灣轉向全面反中」。
哎,這報道的手法簡直太誇張了,甚至聽起來都像「假新聞」。蔡英文的政黨,從五年前就上台執政,而這次選舉中失去了10.2%的選票,其反對黨國民黨新贏得了6.4%的選票,而這得益於國民黨與大陸方面的對話溝通。
蔡英文個人獲得了56%的選票,而她所在的政黨在立委選舉中僅獲得了33.9%的選票;其反對黨──「親中」的國民黨,在立法院選舉中獲得了33.3%的選票。
這可能也傳達出一個訊息:並不是大規模「反中」就會得到選民的支持。再加上那些本來就不支持民進黨的人,超過60%的人贊同和大陸保持緊密聯繫,支持重返故土。總之,這與西方國家說的不太一樣。
從2001年起,台灣的這兩大對立黨派之間就保持着一種平衡關係,但是這種平衡並沒有在「立法委員」選舉中得到體現(現代民主經常會遇到這種情況,比如在法國和英國也是如此),因此民進黨在未來五年的執政中,將從以前的絕對多數降到只佔61個席位,而立法機構的民意代表選舉總席位是113個,這樣的佔比應該算是失敗的選舉。
台灣雖然打着現代民主旗號,但這只是一種詭辯,其本質上還是因循守舊,不斷打出「獨立」這張牌。其實很多台灣民眾發自內心地想要落葉歸根,葬在大陸。我們不能忽略這個訴求。
香港所有的「民主人士」都來為蔡英文「輝煌的勝利」喝彩,雖然他們完全不了解她。由於台灣沒有對大陸的引渡條例,因而成了官司纏身的香港「學生」自願流亡的最後選擇地點。但是最終這一波操作也以慘敗告終,因為香港學生不會講台灣話。
台灣有一個著名的流亡者──吾爾開希(受西方媒體追捧的偶像,參與了「天安門事件」),美國經常試圖再利用一下這個人。
1997年開始,西方媒體圈和數不清的專家們就很喜歡誇誇其談,聊「民主化」的議題,彷彿這是個萬靈藥。香港和台灣被這個標籖連接在了一起,西方希望它們成為中國推廣民主化的實驗室。這樣的胡言亂語直到今天還在流傳。
蔣介石逃亡時,帶走了20世紀30年代的上海名流(宋美齡)。啊,如今這位名流被葬在加利福尼亞的墓地中。上海一直在那裏,沒有了他們,上海仍舊在發展重生。而台北,一個沒有歷史包袱但頗為暗淡的城市,如今依舊不甚耀眼。
中央政府伸出了示好之手,卻被台灣當局視為「有毒之手」。如果抓住了這隻手,對民進黨的領導者來說,可能意味着政治生命的終結,他們的政治生涯全部建立在美元搭建的幻象上。
但是這些人、這些想法都過時了。20世紀50年代時期,台灣很有用,純粹是地理位置原因。美國在那裏佈置了一艘航空母艦。這裏比關島的美軍基地距離中國大陸要近得多。在全面冷戰時期,台灣是個理想之地。
而現在,偵察衛星、核潛艇、GPS,更不用說還有高超音速導彈,這些使得台灣在地緣政治中慢慢變得沒有那麼重要了。
不久之前,美國國防部鼓勵台灣賄賂一些太平洋小島國,比如基里巴斯島,於是台灣就賄賂了這些國家,而後美國在這些地方佈置了衛星,用於探測太平洋區域的情況。這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
之後,到了2020年,啪嗒一聲,多米諾骨牌倒了,一個島接一個島,紛紛開始倒向中國政府,因為中國已經識破了美國這個想來管閒事的戰略。中國並沒有賄賂這些國家,而是為其建設基礎設施。於是雙方爭奪的重點又回到了中國海,我稍後會再談這個問題。
台灣在發生的這一切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台灣當局急需找到一個理由,來為島內低迷的經濟形勢開脱,如今台灣和大陸的經濟形勢發生了逆轉。
於是他們找到了兩個理由──理由當然越多越好。首先,台灣是民主範例,從來不會為了贏得選舉而去收買人心。比如儘管民進黨的執政理念對年輕人的吸引力不大,支持他們的年輕人從來沒有超過三分之一,但民進黨長期執政。另一個理由來自蔡英文的派系──台灣是一處避難所,歡迎所有受到大陸威脅的香港人來此避難。
看到這個理由,我大為震驚。這些所謂難民本來就是製造出來的,這些人對香港警察投擲汽油彈,這種犯罪行為在香港可是要面臨入獄的風險。香港前官員李承恩和第一批「難民」此前偷渡過來台灣,被當局接納後又放棄,這就是台灣所謂的「避難所」。事實上,2019年以後幾乎所有希望離開香港的人都去了台灣以外的其他地方。
對美國來說,時間並沒有白白浪費。像以前一樣,2020年,美國向台灣當局索取報酬,後者以620億美元的價格購買了美國的F16戰機,交付周期為十年,但這是一種完全過時且無用的機型。這種做法已經形成慣例了。一旦完成選舉,民進黨就要為之支付賬單了。
當我告訴你們,台灣之於中國就跟科西嘉島之於法國一樣,我並沒有誇張,而西方記者面對性質相同的兩件事情,卻給出了完全不同的結論。
本文經三聯書店(香港)授權轉載,摘錄自《被西方誤讀的中國》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