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貸代代相傳　中國房貸要還到百歲？

100歲還要還房貸，實在震驚古今中外。中國廣西南寧一個樓盤打出的「房貸年齡期限可延至100歲」廣告，瞬間引來大量批評。

根據2月15日起在中國互聯網上流傳的圖片，這張強調「重磅利好」的海報上，用大字強調了「貸款年齡最長達100歲」，並用小字說明是住房按揭貸款年齡加貸款期限放款，在子女作為共同借款人的情況下，最長可貸至100歲。

即便不是真的讓百歲老人親自還房貸，但這個遠高於中國平均壽命（78.2歲）的還款年齡上限，還是讓看到消息的網民集體「破防」，感慨買房也成「百年大業」，需要「貸貸相傳」。

還房貸成百年大業？

在涉及貸款時，有兩個年限需要注意，一是申請貸款人在申請時的年齡，二是貸款的還款時長期限。而一般所說的「房貸年齡期限」是指這兩個數字相加之和，也就是貸款人需要在多大歲數之前還清款項。

目前，多數銀行的房貸年齡期限是相加不超過70歲，但這並非嚴格的法律政策規定。

據界面新聞報導，打出上述「百歲房貸」廣告的開發商建發央璽銷售人員解釋，100歲指的是70歲的借款人，將子女作為共同借款人申請貸款時，還款期限最高可以貸到30年，這樣相加「實際貸款年齡最長就到100歲了」。

不過，在隨後多個媒體採訪中，開發商的工作人員卻否認這一說法，並表示公司並未製作過網傳的行銷海報。有一位建發的工作人員告訴澎湃新聞：「貸款最高可以69歲，貸款最長可以30年。能延長到100歲的，誰發的海報你去找誰，反正我們這裡是不可以的。」

上述回應發出後，再次遭到網民諷刺，稱69歲加30年等於99歲，「和100歲差了整整一年」。

中國媒體採訪的南寧各大商業銀行，也紛紛表示沒有收到貸款年齡期限可以延長到100歲的通知，更沒有落地過相關產品。其中，工商銀行南寧分行目前允許貸款年齡期限最高到75歲，而中信銀行則在上星期五（10日）下發通知，將最高期限從70歲調整至80歲。

當地多家銀行也透露，有提供與子女一起貸款的「接力貸」產品。也就是說，如果算上子女，部分銀行或許真的可以辦理房貸年齡期限100歲的業務，但相信經過了這一場輿論風波，哪怕能夠辦理，也不會再以「百歲房貸」為噱頭行銷了。

儘管房貸年齡上限延長到100歲算是得到了闢謠，但南寧部分銀行確實也延長了年齡上限至75歲甚至80歲。除了南寧外，上海、廈門、杭州、寧波、北京等多地也有部分銀行據報提高了貸款年齡上限，其幅度從75歲至95歲不等。

不過，梳理媒體報導發現，目前所有超過了80歲的方案，都是需要父母與青壯年子女共同償還的「合力貸」「接力貸」等。

「貸貸相傳」引焦慮

由父母主貸、子女同還的「接力貸」，並不是一個新概念。據中國新聞網報道，最早在2006年就有銀行推出過相關產品。不過由於中國許多一二線城市存在限購政策，能夠避開限購、並享受一套房利率優惠的「接力貸」，在多數城市都是監管灰色地帶，廣州更是明確其為監管嚴禁。

然而，隨著中國樓市自2021年起持續低迷，許多地方在2022年下半年都開始宣傳允許辦理「接力貸」，以及由子女主貸，父母同還的「合力貸」等業務。其中，北京住房和城鄉建設委員會也在去年8月推出試點，允許無房老年家庭在特定區域購買普通住房，並允許其直系子女作為共同借款人申請貸款。

除了允許兩代人一起貸款外，很多城市為了提高消費者購買能力、提振購買欲，也推出了「一人購房全家幫」的措施，允許購房者的直系親屬提取住房公積金協助支付房款或者償還房貸。據中國媒體統計，截至去年10月，已有包括天津、深圳、海南等30多個省市執行了相關措施。

除此之外，去年下半年爆發爛尾樓和「停貸潮」後，各地方政府也紛紛出臺政策促銷救市，央行和銀保監會更是在去年底一口氣出臺16條重磅措施，從多個層面提振樓市，並逐步降低甚至取消首套房貸款利率下限。

只不過這密集的利好政策，也並不能立即拯救疲軟的中國房地產市場。

據中國國家統計局資料，進入去年下半年以來，商品房銷售面積和銷售額下跌速度雖然減緩，但依然在低位波動，全年銷售面積同比下降24.3%，銷售額下降26.7%；全國房地產開發投資也自1999年來首次下降，降幅達到10%。

直到中國國家統計局星期四（2月16日）最新公佈的今年1月商品住宅銷售價資料，才出現了一點樓市趨穩、開始修復的信號：一線城市商品住宅銷售價格環比轉漲，二三線城市環比降勢趨緩。資料顯示，70個大中城市中，新房和二手房價格環比上漲的城市分別有36個和13個，比去年12月分別增加21個和六個。

雖然資料反映市場開始回暖，但在中國社交媒體平臺上，網民的購房意願依然不高。這個以青中年人為主的群體，面對前述的放寬貸款年齡限制、允許親屬共同還貸等措施也不買帳，相關新聞下的評論語氣都頗為諷刺。

有網民認為，沒必要為了買房「掏空（父母）棺材本、套牢（子女）下半生」；還有網民玩起了諧音梗，編出「貸貸相傳」「祖宗十八貸」「傳宗接貸」等詞語，諷刺接力貸給子女輩帶來的經濟壓力和焦慮。

一位投資博主也在微博無奈調侃，古有愚公和子孫後代移山，今有「愚公」和子孫後代一起還貸。

利好政策為誰好？

有房地產專家指出，放寬房貸年齡限制，瞄準的並非年輕購房群體，而是靠近貸款年齡上限的中年購房者。

上海易居房地產研究院研究總監嚴躍進認為，這類放寬年齡限制政策的初衷是正確的，在於試圖挖掘40歲至59歲年齡段的中年人購房需求。他指出，這類人群購房的支付能力強、獲得足額信貸的需求也比較高，若他們能夠獲得充足貸款，對於剛需和改善型購房需求的釋放具有積極作用。

他也指出，放寬年齡限制，意味著年齡偏高的貸款人也能獲得更長的還款期限，從而減少每月月供金額，為中年人購房減輕負擔。

不過嚴躍進也提醒，若各地均大尺度放寬房貸政策，就很容易產生「允許炒房」的錯覺。部分房地產商通過「百歲貸」吸睛的過火行銷，也容易引發負面輿論，銀行有責任與義務約束合作方合法合規行銷。

上海市人大代表潘書鴻也提出，調整房貸年齡政策或許有利於提振樓市、促進經濟，但住房政策首先還應考慮解決「剛需」，堅持「房住不炒」，相關政策的制定應當保證科學、精準、公平和高效。

誠然，許多提振中國樓市政策的出發點和設想都是好的，但在執行中卻也難免會遇到問題。例如，哪怕是降低首套房貸利率這樣實打實的優惠政策，也催生了高利率存量房貸提前還款的「還貸潮」。

而出現這樣的問題，不僅反映了消費者對房地產市場的預期降低，也體現了在經歷疫情打擊後，民眾對於自身經濟能力和財富的規劃趨於保守，對整體經濟能快速復蘇的信心也並不充足。

為了提振低迷房市，中國官方和商業機構可謂無所不用其極，推出的利好政策和促銷也是亂花迷人眼。但想要切實重塑樓市信心，除了要瞭解消費者痛點，規範宣傳避免輿論反噬外，也要給遭受多重打擊的市場以時間恢復，以免操之過急，讓難得的房價止跌再次成為曇花一現。

【本文獲新加坡《聯合早報》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