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洛西訪台︱「四個嚴重」加「嚴陣以待」 北京的警告有何深意?
英媒《金融時報》獨家披露美國眾議院議長佩洛西(Nancy Pelosi)可能在8月率團訪台,隨着「預告」的時間越來越接近,中美外交交鋒更是越演越烈。尤其是中國外交部發言人兩度強調「四個嚴重」(嚴重違反一個中國原則和中美三個聯合公報規定,嚴重損害中國主權和領土完整,嚴重衝擊中美關係的政治基礎,向「台獨」分裂勢力發出嚴重錯誤信號),7月25日趙立堅再回應「我們嚴陣以待」,已是中國官方對於佩洛西訪台行的第三度公開警告。
嚴陣以待:字越少,事越大
面對中方強硬且嚴正的態度,美國政界與媒體對於佩洛西之行也傳出不同意見的雜音。先是拜登(Joe Biden)以軍方意見為由,表態「這不是一個好意見」,接着《金融時報》報道,白宮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Jake Sullivan)及其他國安官員也對此表示反對。《紐約時報》稱,美國官員越趨擔心北京可能對台灣採取行動,並希望佩洛西取消訪台計劃。《華盛頓郵報》則爆料,美軍考慮在佩洛西啟程時派航空母艦靠近台灣島,以便隨時提供支援。從美媒的說法來看,美國尤其是白宮確實高度擔憂佩洛西訪台將激起台海的軍事緊張。
北京的態度則是一貫清晰,及至25日中國外交部記者會上,路透社記者向發言人趙立堅追問,指《金融時報》報道提到中方對美國官員發出了更嚴厲的警告是否屬實。趙立堅簡短回覆,「我想你的理解是正確的」,讓枱面下的外交博弈浮現出來,更令外界接收到佩洛西訪台可能引發的嚴重後果。趙立堅重申,「如果美方一意孤行,中方必將採取堅定有力措施,捍衛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由此造成的一切嚴重後果應由美方負責」,同時極其罕見地使用了「我們正嚴陣以待」一語。此外,26日中國國防部加碼表態,「中國軍隊絕不會坐視不管」。
趙立堅口中「嚴陣以待」四個字,「字越少,事越大」,確實引起了外界很大的關注,紛紛往中國大陸恐以升級軍事行動的方向進行推論。事實上,攤開中共官方發言紀錄,以最高層級官媒《人民日報》為例,「嚴陣以待」一語多用於應對國內疫情或洪患等天災;對外則不多見,但一旦使用上,往往是應對尖鋭的領土爭端,或者是外國針對性極強的對華掣肘,具有相當濃烈的警告意味。
中共歷史上的「嚴陣以待」
可以看到,特朗普(Donald Trump)執政期間對中國發起貿易戰,不只嚴重破壞了中美關係的穩定,更對雙方處於有競有合態勢的經貿關係帶來相當的衝擊。2018年4月17日,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在回答中美經貿摩擦有關問題時,重話表示「如果美方任性妄為,繼續逆潮流而動,中方必將嚴陣以待,毅然亮劍,打贏這場多邊主義和自由貿易的保衛戰」,表明中國希望維護自身正當合法權益、維護世界多邊貿易體制和規則的態度,也展現面對不合理要求的不畏戰、不退縮立場。
再往前追溯,中共官方較高頻率使用「嚴陣以待」一詞,乃出現於1960年代與美國和蘇聯之間由於保衛領土所發生的衝突。1965年越戰期間,美國軍機多次現身中國雲南、海南島等領土上空,中共認定這些動作「是美國帝國主義蓄意向中國人民進行戰爭挑釁」。9月20日雙方爆發海南島空戰,解放軍殲-6戰機擊落美軍F-104C戰機,駕駛員史密斯(Philip Eldon Smith)跳傘後被俘。21日《人民日報》發表評論《中國人民嚴陣以待》,強調「中國人民解放軍、民兵和全體中國人民,正嚴陣以待」,不管美國及其代理人從何處來犯,「我們都將給予堅決的打擊,消滅侵略者!」
除此之外,1969年中蘇之間因黑龍江流域珍寶島歸屬問題發生武裝衝突,《人民日報》從當年3月到5月發表多篇以「嚴陣以待」為標題的聲明性文章,傳達「中國的領土、領海絕不允許任何人侵犯」、「誰要在偉大的中國人民頭上動土,必將碰得頭破血流,粉身碎骨!」以及「如果你們認為中國政府和平解決邊界問題的態度是軟弱可欺,可以用核訛詐政策嚇倒中國人民,用戰爭實現對中國的領土要求,那你們就是完全瞎了眼睛」、「我們一定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同來犯的敵人血戰到底,不把入侵之敵全部殲滅,決不罷休!」等措詞強烈的訊號。
不該只有北京「嚴陣以待」
1960年代中共以「嚴陣以待」發出禦敵入侵領土的決心與意志,無論面對美國或蘇聯都取得了勝利,成果甚至成為日後世界權力格局發生變化時,中國發揮積極槓桿作用的基礎。中國這類警告性意味濃厚的強硬外交用語,經過了超過半個世紀的塵封,如今又重返外交角力擂台上,而且訴諸對象幾乎都集中到了台灣問題身上,顯見北京認為當前局勢之激烈,美國政客頻拿「台灣牌」作為刺激和誘戰的籌碼,無論對於中美關係、區域穩定和台灣問題都存在着失控的風險與危機。如今僅次於副總統之後的美國第三號人物都或將一舉衝破「一中」護欄,北京勢必不得不「嚴陣以待」。
以目前美國政府內部意見紛雜,深怕觸發軍事衝突的局面來看,中國經過數十年的實力累積,尤其是崛起後展現在世人面前的政治、軍事與經濟影響力,美國已經不可能再像過去挾着唯我獨尊的傲慢姿態為所欲為,特別是在台海這個「地表上最危險的地方」,美國更不可能不對中國的「嚴陣以待」有所顧忌。但美國政界精英的老大心態,也致使今天台海形勢走向詭譎多變,在佩洛西專機起飛或落地之前,各種變數都有可能發生,更難保不會爆發比以往都更為嚴重的台海軍事危機。
台灣過去曾聚焦於中共官方「勿謂言之不預也」的用意與玄機,於今更為直白的「嚴陣以待」,從歷史與現實雙重脈絡加以考察,也應該要明白情勢完全沒有樂觀的空間,更沒有等閒視之的本錢。無奈卻還看到有台灣學者或評論者,認為「佩洛西訪台與過去其他的參眾議員訪台相較,並沒有顯得更為重大,中共並不需要大動干戈」,甚至主張美國應該藉由佩洛西訪問給台灣更多的信心,以退卻北京的「恐嚇策略」。台灣當政者如果抱持着類似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態,恐怕親手將自己推入災難風暴的中心而不自知。
佩洛西倘若訪台成真,將引發太平洋與台海兩岸的「地動山搖」。需要「嚴陣以待」的,不該只有北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