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解封|90後OL曾任「團長」今離開:不羨慕西方,但清零不可能

撰文:蔡苡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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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7日上海浦東開始封城,6月1日上海全面復工復產。在封城的最嚴峻的時間,90後滬漂嘎嘎跟上海這座城市一起經歷了季節的變換,一起度過了難以言喻的55個日子。在廣告公司上班的嘎嘎一天是這樣度過的:聽著著窗外的鳥鳴被6點的鬧鐘叫醒搶菜,摸索著網絡上各種能買到物資的方法。擅長統籌溝通的她,在封城期間更當起了居委會的團長,親身解決封城期間的物資問題,給小區帶來居家辦公必備的咖啡。

嘎嘎坦言不羨慕西方的共存,對於網絡上的「清零與共存之辯」她不站任何一邊,僅淡淡說了聲「做好自己能做的」。5月22日她踏上回家路,成為離滬大軍的一員。經歷魔幻的離開上海的過程,她在微信朋友圈寫下一段話:「夏天的尾巴希望能跟朋友在上海約咖啡約酒,盛夏我看是難了。」

封城第一週搶菜難 早上6點起身:恐慌下「將心比心」

嘎嘎透露,她3月9日就已經開始居家辦公,上海宣布兩階段封城前,她所在的小區已封區,老家在浙江的她一個人住在上海浦東區,封城前她囤了過往三倍的水餃。3月27日上海浦東開始封城,封城前兩日她點不到外賣,除了居家辦公,還需找各種網上平台補齊物資和生活用品,非常忙碌。

「關鍵是不要放棄」,嘎嘎嘗試過「叮咚」、「盒馬買菜」,但不是每次都會成功。她也會翻看抖音和微信小程式,多種方式尋找「菜源」,但封城頭兩日還是不順遂,嘎嘎說:「我花了很多時間刷手機但只搶到一點」。在封城第三日,她設了早上6點的鬧鐘起床搶菜,終於成功。

嘎嘎所在的地方是舊式小區,由於她是租戶,一開始並不知道封城期間的上海,社區的微信群組是買菜添購物資的重要渠道。她在「叮咚買菜」詢問是否有同區的居民可以一起購買時,被熱心居民拉近社區團購菜的微信群組,「找到組織」的嘎嘎順利在封城一週後透過社區團購吃到麥當勞,並且認識了可以在封城期間一起團購的鄰居和朋友。

封城兩週後,在「不確定要封控多久的情況下」,網上的情緒愈來愈高漲,各種抱怨的聲音和各種「慘況」接踵而至。網絡訊息真假難辨,官方訊息也不一定能即時傳達,嘎嘎說,自己買不到菜也會很著急,尤其是當在家鄉的父母看到電視裏說,上海政府「發菜了」,或是當局對外表示「如果不是要沒有確診陽性的樓,是每戶人家每一天可以放一個人出去買菜的」,她不知道如何回應。

嘎嘎無奈地說,「這種東西肯定到執行層就會變不一樣,我爸媽每天都在問我也很煩,我也很焦躁,如果正好聊天的那時我已經沒有菜吃了,我連大米都沒有,我連麵都沒有,那我是否要假裝無事?」

嘎嘎說她也只能寬慰自己,「我有10棵菜,我就按照10棵菜的活法去活,你自己得調節自己,不可能說我現在要封閉管理,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生活,我還看到有人天天在群組嚷著說要喝奶茶」。她認為自己搶不到菜,別人可能也搶不到,在封城期間將心比心,配合政府防疫政策等來解封,是當時的她唯一能做的。

封城第二週醫療「爆煲」 嘎嘎:上海頂尖醫療難堪重負

封城兩週後,未如外界預期解封,上海的確診數字卻屢屢飆升。醫療水平屬全國頂尖的上海,因醫療資源擠兌而「爆煲」,成為眾矢之的,癌末病人無法求醫,家屬跪地哭喊「救救我老公吧!」;洗腎病人無法按時接受療程;上海護士哮喘發作來不及救治而去世。很多網民發問:「上海怎麼了?」

嘎嘎分析,城市的醫療資源應與城市需求相匹配,以滿足正常情況下的需求。上海因為疫情的關係,也出現人手緊縮的問題;醫療資源和人員忙著去做核酸檢測,然後去做封閉管理,資源和人手肯定不夠用,「你說哪個城市會按照人口1:1來配置醫療資源?」,這本來就很正常,但上海醫療被關注的關鍵原因,在於上海是全中國最頂尖醫療資源集中的地方。

她解釋,上海不只是上海本身,「它是全中國的上海,上海的醫療資源一直是全國共用的」。難以醫治的病症、癌症晚期的病人許多會集中在上海,以便接受治療,因此即使沒遇到疫情下的極端狀況,上海最頂尖的醫療資源也是不夠的。

在上海封城期間,一位在英國留學的癌末學生歸國就醫,但因隔離無法獲得治療而透過網絡求助即是一例(相關閱讀:疫情|上海21歲罹癌女留學生歸國 因隔離無法治療醫院發病危通知)。嘎嘎提到,自己可以理解這些病人和其家屬用各種管道努力在網絡上發聲,不認同網絡上批評這些病患的聲音:「如果真的是很緊急的情況,(在)中國用這些(方式)來獲得目光和關注,你把事情鬧大,總會得到一定程度的關注」更有解決問題的機會。

她又指一些網民缺乏同理心,「人和人的生命週期是不一樣的,你的一天就是一天,你可能刷刷抖音看看手機也就過去了,有人的生命是在倒計時的,所以每一天都很重要,你不能用(自己)去判斷他們。」

嘎嘎分享,如果是她或身邊的人發生這樣的事,自己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能夠讓上面關注到,「只要能夠解決眼前最重要問題,是非常能夠理解的事情」。

但她也表示,無法指望著政府通過一個政策來專門解決你的需求,「因為這樣的情況(重症急症)肯定是個例,就算在上海這樣的城市,它也不會達到百萬級的需求,它肯定就是小幾萬或者小十幾萬的需求,所以你沒辦法指望說領導在這麼混亂的情況下,還能想到你。只能自己想辦法去發聲,現在輿論環境並沒有說平民百姓的發聲通道,重要的是你如何去運用。」

封城第三週:懶理清零共存之辯 不羨慕西方但認為清零無可能

封城第三週,上海沒有解封的跡象。嘎嘎認為官方可能還在等一個契機,「要解封是需要一個過程的,領導也是需要一些客觀的因素去推動他能說這句話的。可能領導心裏覺得應當解封,可是(合適的)情況沒有到。船到橋頭自然直,這個船還沒有來,你為什麼指望這個橋先給你直了?」

對於內地的「清零」政策,輿論開始有各種討論的聲音。作為國際都市的上海,聚集來自四面八方、各國的人,許多青年更曾在國外留過學,看著社交網站上各國友人旅遊玩樂、在外堂食打卡,特別容易有感觸。嘎嘎也曾在英國讀過書,對於湧現上海應該放寬共存的聲音,嘎嘎直言,不羨慕西方的共存,「你為什麼要羡慕別人?如果你羡慕也可以走啊,如果你不能改變你自己,就take it」。

2021年7月19日,倫敦解封,年輕人在夜店跳舞。 (AP)

但對於清零政策,她卻認為「不可能」,並自認不同於「極端的清零或共存派」。嘎嘎認為,關鍵還是未來如何理解「中國式共存」:「但是你說中國式的共存方法,我沒想好,我也不去想這件事情,因為我覺得我又不是領導人——他們總歸應該用更專業的方式處理。我都不了解這些東西,看了一些什麼知乎的文章,或者是『今日頭條』的文章,我就能下定論了嗎?」

封城第四週:自願當團長 嘎嘎替小區帶來「咖啡復興」

嘎嘎期待在封城第三週就能迎來解封。但遲未有解封的消息。5月1日勞動節當日,已封城超過一個月的嘎嘎發了微信朋友圈,分享自己當上了居委會的「團長」,親力親為解決物資難題,更為小區送上咖啡,一解當地居民的咖啡癮,她附上的照片有牆上盛開的花朵和明媚的春光。她在微信公眾號引述一段復旦大學經濟學院副教授蘭小歡教授的話:「在公眾感覺最糟糕的階段,情況可能就已經開始好轉,實際最糟糕的部分已經過去了,把生活過得好一點,比大多數的宏偉更宏偉。」

封城第八週:離滬之路並不順遂,終於回家

封城兩個月後,想家的嘎嘎踏上回家的路5月22日,她動身離開上海,但一路上並不順遂。離開上海需要具備48小時內核酸檢測報告。但她打包車拖著行李到上海虹橋火車站時,48小時核酸已經超時2個小時,要進虹橋火車站時被拒絕。她只能現場做核酸檢測,苦等新的檢測結果,沒想到自己在火車站晃了四個半個小時才查詢到結果。(點此看嘎嘎的24小時回家路影片)

從來計劃縝密的嘎嘎,面對這麼多的「無法預期」也只能認了。她先是在高架橋上走了近一個小時,在大橋下和流浪的人們一起「聽了一會兒風」。嘎嘎透露,自己差點就因為無家可歸,要在地下車庫的臨時安置點枯坐一夜。也因為自己48小時核酸證明已經過期,無法去公共場合,如廁都有困難,她只能用快速檢測劑「自證清白」才順利在加油站借到了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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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極泰來,嘎嘎幸運地當場候補到翌日的火車票;而原先載她到虹橋火車站的包車司機也願意回頭來接她,並幫她安排了住宿。翌日順利返鄉的她發了一個朋友圈,描述這一段遭遇她滿是感謝:「感謝借我抗原試劑(快速檢測包)的樓長,感謝提供我防護手套的好友,感恩流浪大上海時偶遇的武漢弟弟們,可以一起笑著走完這一段不平坦的回家路。」

嘎嘎陪上海走過封城難捱的55個春日,但她對所遭遇的一切也僅僅是以「魔幻2022」形容。嘎嘎在休養生息後,會在夏天尾巴與上海重逢,屆時又是一個新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