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青天白日紅樓夢
「香港人人都知,國民黨人士每年都會在紅樓後面的公園,有一個紀念雙十節的活動。」這段話是朱凱廸於2月16日視察面臨清拆危機的紅樓時說的。比起作為辛亥革命遺址的「青山農場紅樓」,長期懸掛民國國旗、作為國民黨在香港集會地點的「青天白日紅樓」,其實可能更為一般港人熟識,而紅樓這個身份轉移背後的故事,還得從五十年前說起……
近日,被指為辛亥革命基地、屬於一級歷史建築的屯門青山紅樓面臨拆卸危機,引發公眾要求將其列為暫定古蹟,以阻止進一步折卸行動。由於紅樓同時是國民黨在港集會地點,有人甚至懷疑拆卸行動以至舊有評級是要打壓親台份子,但追溯紅樓五十年來的地位轉變,可以發現這種意見頗值商榷。
1966年11月,一位叫彭光亞的「市民」致函時任港督戴麟趾(David Trench),表示自己想要「提供發展新界青山紅樓之意見,並請在紅樓建立具有國際性之紀念公園,以紀念世界偉人孫逸仙博士,以繁榮地方」。他在信中將孫中山稱為「東方耶穌」、「我國歷史上最成功之革命領袖」、「世界上公認之傑出偉人」,同時,譴責港英政府於前一年對孫中山百年誕辰沒有任何表示、應該亡羊補牢,因而建議在紅樓附近地段建設公園、學校、醫院等設施,「造成一個富有東方式之旅遊勝地,利用該地方之天然風景,闢作具有國際性之紀念公園」。
這位彭光亞是何許人物?他於信中自稱「留港革命老人」、香港孫逸仙紀念會籌備委員會主席;除此以外,他當時還是彭氏宗親會理事長、達德學校的校董成員。從彭光亞的早年經歷來看,他應該是孫中山的同鄉,而且是一位典型的同盟會員和國民黨人。1925年,中山縣黨部推舉他為省黨部代表;省港大罷工展開後,他又被選作廣東各界對外協會中山分會委員。及至抗日戰爭期間,彭光亞成為海外流動宣傳團的代團長,呼籲海外華僑「尤其當加倍努力,參加『擁蔣抗戰運動』」;戰後該團編印的《中國抗戰史》一書,亦由彭光亞領銜及題詞。
1960年代的香港,本來沒多少人知悉新界屯門有辛亥革命的遺址,讓彭光亞突然對紅樓產生興趣的契機,是在1965年的孫中山百年誕辰。從彭光亞給港督的信中,他對台灣、美國、日本等地的相關慶祝活動如數家珍、娓娓道來,其實是因為他本人亦為香港各界紀念孫中山先生百年誕辰籌備委員會成員。在該會306位委員裏,剛好又有另一人物與紅樓有密切關係──香港大學中文系教授羅香林。
羅香林是最先對紅樓歷史價值作出系統研究的學者,他於1971年出版《國父在香港之歷史遺蹟》一書,第十節「國父命興中會人員策劃革命運動之新界青山紅樓」中,透過文獻材料證明青山農場與辛亥革命的關係,再結合個人田野考察及訪問成果,將紅樓判定為革命遺址。此後,雖有許多學者、文人談到「青山農場紅樓」,但至今仍未有人能超越他的引據和論述範圍。較鮮為人知的是,羅香林這本著作早於成書幾年前,就曾作為單篇論文發表。當時適逢1965年孫中山百年誕辰紀念,台灣自然隆重其事,籌辦各種不同類型的慶祝活動,其中包括出版五大冊《國父百年誕辰紀念論文集》,羅香林的論文便刊載在該書的第一冊。
既然彭光亞、羅香林同在國父百年誕辰籌備委員之列,他們在工作上自然有接觸;成事後,各委員也獲贈《國父百年誕辰紀念論文集》作為紀念,故彭光亞應有很多機會閱讀羅香林的文章、或察知其觀點。兩人還有可能早已認識對方,羅香林來港前任中山圖書館館長、廣東省政府委員,他與負責宣傳團及編輯《中國抗戰史》的彭光亞,很大機會進行過交流。不管怎樣,羅香林1965年考察紅樓的努力,對共事的彭光亞產生了影響,這點應無異議。
可是,大概連羅香林自己都沒料到,他考證「青山農場紅樓」的一篇短論,居然成為令紅樓轉為「青天白日紅樓」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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