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冧樓危機」遍布校園、醫院　當局大規模重建後知後覺？

8月31日，亦即新學年開始前數天，英國教育部突然宣布，英格蘭地區156間學校被揭因建築採用的「鋼筋蒸壓加氣混凝土」（RAAC）使用期限屆滿，校舍隨時有倒塌風險，引起各界嘩然；當局其後進一步調查發現，相關物料廣泛應用於醫院、法院、警局、監獄、工廠等公共建築。然而，有關當局早於1994年經已知悉RAAC有可能造成潛在的「冧樓危機」，惟卻選擇在開學日前才突然採取措施，難免予人自製混亂之感，故備受當地社會猛烈抨擊。

英國教育部表示，由於上述學校中的52間經已採取安全措施來降低風險，故實際上只有104間學校具有倒塌風險，並已勒令這些學校於9月4日開學日停課及即時關閉；受影響的學生將需要在別的地點上課，或改採居家遙距上課。有受影響的學校家長表示，其女兒對開始上學感到擔憂，並謂事件讓他們陷入了「困難的境地」。

當局表示將與地方政府合作，針對受影響學校制定個別解決方案，包括改用其他建築上課、與其他學校共用空間等，居家遠距上課將是最後選項。英國教育大臣喬芝蘭（Gillian Keegan）指出，沒有什麼比確保兒童和教職員工安全更為重要，教育部將採取最謹慎的態度來處理RAAC問題。當局會制定計畫避免學童學習受影響，同時幫忙負擔學校相關支出，並補償部分住宿學生被迫撤出學校另覓住所的花費，希望能夠陸續完成改建讓學生回校上課。

英國地方政府協會（Local Government Association）高級副主席Kevin Bentley表示：「將這一消息推遲到暑假即將結束時而不是在暑假開始時宣布，這使得學校和地方議會幾乎沒有時間進行緊急重新安排，並儘量減少對課堂學習的干擾。」全國教育聯盟秘書長Daniel Kebede甚至認為：「在開學前幾天，104間學校發現其部分或全部建築不安全且無法使用，這絕對是可恥的，也是政府嚴重無能的表現。」

自上世紀50年代廣泛用於醫院、工廠、警局

RAAC起源於1920年代，是一種輕質氣泡混凝土物料，由石英、灰泥、石灰、水泥、水、鋁粉等材料混合，並在高溫高壓環境中固化而成，大多用於天花板、屋頂和地板等位置，亦有部分用於牆身和牆面外層，具有絕緣、防火、抗菌等特性。相比傳統混凝土，其質地較疏鬆且強度偏弱，使用壽命約為30年。

有結構工程師指出，使用RAAC的天花板會隨時間不斷下垂，突然倒塌風險很高，需及時加固，必要時全部更換，「當年是因這種材料便宜、輕巧且絕緣性好。但它無法承受沉重負載，因許多RAAC中的鋼筋都未有延伸到板面末端，意味一小部分未加固的材料，就承擔了所有重量。」因此，業界早已就相關風險作出呼籲和提醒，及早採取包括支撐天花板等補救措施。

在上世紀50至1980年代期間，RAAC廣泛用於英國學校、醫院和法院等公共建築。早於1994年，英國政府就已經意識到RAAC建築存在的風險，但相關問題直至2018年才獲全國的關注，事原當年肯特郡（Kent）一間學校建築物的屋頂倒塌，所幸事發於周末而沒有造成傷亡。由於當年已知有約2.4萬棟學校大樓已超過原先設計年限，這讓許多學校高層形容，建築安全問題的規模令人震驚。當局同年已建議學校做好充分的應急準備，以防需要疏散受影響的建築物。

另外，國家審計署（National Audit Office，NAO） 於2021年已指出RAAC的風險，今年6月更表示，校舍倒塌造成人員傷亡的風險「非常有可能且嚴重」。翌月，NAO發布了一份關於英格蘭各地校舍可持續性的詳細報告，並指出「70萬名學生正在需要大規模重建或翻新的學校中學習」。

除了學校外，英國政府表示現時全英有逾280間醫院的建築全部或部分使用RAAC。英國拉夫堡大學建築工程和材料學教授Chris Goodier表示：「RAAC涵蓋了英國多數建築群，包括衞生、國防、司法、公共事務機構和許多私營部門的建築，還有許多城鎮的舊工廠和辦公室。」據報英國司法部已在法院系統中的6座建築發現了RAAC，還需調查監獄是否採用了該材料，國防部也在緊急檢查數百間軍營和訓練設施。

問題：誰為RAAC「埋單」？

誠然，有關當局因應潛在的「冧樓危機」，採取即時且必須的措施避免任何傷亡屬負責任的行為。外界之所以對當局大感不滿，很大程度是因為英國政府早於早已知悉有關的情況，理應可及早規劃應變，而非如此草率急就章。

事實上，英國當局在RAAC的問題上表現得後知後覺，若非2018年的意外引起公眾的廣泛關注，得悉情況多年的英國政府也不會採取行動進。其中，英國國民醫療服務體系（National Health Service，NHS）於2019-20年度致函所有醫院信託機構，要求他們評估其建築中是否存在RAAC。

英國建築專業報告系統「更安全結構協作」（CROSS）於2020年4月亦已發布報告，敦促緊急檢查當地建築使用RAAC情況。報告稱，RAAC主要用於辦公室和學校，也廣泛用於公共和私營部門建築，「近期兩次幾乎毫無預警的RAAC天花板倒塌事故說明，該材料的問題嚴重程度超出想像，且許多業主或都未意識到其名下建築採用了該材料。」同年，NAO的報告表示，政府已承諾到2035年將RAAC從NHS中清除，並在截至2025年的五年內撥款6.85億英鎊（約67.78億港元），以減輕當前的安全風險。

只不過，直至去年3月，教育部才向所有學校發送了一份調查問卷，詢問相關的問題，以便部門委託的工程師能進一步作核實的工作。利茲大學（University of Leeds）材料與結構教授 Phil Purnell 教授表示：「這是一個令人擔憂的情況，但根本原因不是材料，而是維護不善和學校建築維護預算緊張。鋼材、木材和其他屋頂材料類型也存在類似的問題。如果不進行維護，所有材料都會更快老化。」

有分析認為，鑑於全英有不少建築採用RAAC，大規模的重建工作或將影響整個公共服務領域。何況，這當中還涉及更惹人關注的問題。Adrian Tagg表示：「我們的確可以通過良好的主動維護來緩解這種情況，就像石棉一樣，有必要最終逐步淘汰並去除這種有缺陷的材料。但正如格蘭菲塔火災（Grenfell Tower fire）事件的後果和更換危險物料的情況一樣，我們要問的或許是，『最終誰來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