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爾世界盃｜酒店戲稱為「多哈之肺」：人們唯一喘息的空間？

作為首個主辦世界盃的海灣國家，卡塔爾（Qatar，又譯作卡達）社會上下皆反映出穆斯林國家的保守作風，從禁止公眾地方飲酒、公共場所的伊斯蘭教訓示，以至女性需要男性監護人的批准才能結婚、出國甚至獲得駕駛執照等。
而在這個日常生活充斥着種種壓抑的國度，人民仍然能夠找到一片「樂土」，當地的酒店成為了人民生活中的一個重要構成，亦即作為唯一放鬆身心的好去處。然而，這個被稱為「多哈之肺」的社交場所，卻同時暴露出這個國家嚴重不平等的一面。

生活在這個波斯灣小國，卡塔爾人日常的主要娛樂是去戲院看電影，這裏的歐美電影很新，荷里活電影大多幾乎與美國同步上映；而富有的一群則會選擇坐遊艇出海。當地還有個類似文化村的小區，定期有來自世界各地的交流演出。由於沒有卡拉OK、Disco等娛樂場所，一般人晚上普遍會相約朋友喝咖啡、抽水煙、聊天之類。尤其在炎夏，日間溫度高達40多攝氏度，人們都會留待晚間外出，巿中心在深夜更見熱鬧。此外，當地自然景觀、著名景點也很少，戶外活動主要是遊船河、駕車在沙漠衝沙或看海。

因此，卡塔爾的酒店可謂是當地社會的一個縮影。在這些奢華的酒店中，現場不僅提供諸如非洲鼓、菲律賓樂隊等各式各樣的音樂，還有多元化的酒吧和餐廳，供應環球的佳餚美食。有別於其他地方，就算不是疫情期間，當地酒店內消費的大多是本地人，而不是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

由於卡塔爾的娛樂場所非常少，政府亦嚴控售賣酒精飲品，該國只有一間售賣酒精飲品的店舖（當地人也可在店內飲酒），在公眾地方飲酒是禁止的；法例還禁止婚外性行為，使得當地的酒店猶如這個中東國家僅有的「樂土」，成為這個保守國家中自由主義的避風港。

為迎接世盃的來臨，多哈當局決定為球迷放寬飲酒的規定。在整個世界盃賽事期間，作為本屆賽事唯一酒類供應商的百威啤酒（Budweiser）每天傍晚6時半至深夜1時均可在多哈市中心部分指定球迷區賣酒。具體的情況是持票的球迷，可在開賽前3小時、比賽完結後的1小時內，也在這些特定區域買到啤酒；不過，「方艙」球迷村並未包括在內。

至於老少咸宜的多哈巿中心舊城區，露天或天台餐廳一般會供應水煙，雖然沒酒精供應，遊客仍可邊喝果汁或吃雪糕，邊抽水煙。

「具有十分重要的社會功能」

箇中原因是種種穆斯林國家的保守教條，在酒店也隨之有所放鬆，或至少不會嚴格執行。不少卡塔爾人因此喜歡到酒店小酌一杯、盡情玩樂，這個地方還是當地人偷情的好地方，讓男男女女可以逃避親戚、僱主和朋友的窺探，連性工作者也在這裏找到生存的空間。有當地人形容說：「酒店就如『多哈之肺』，具有十分重要的社會功能。」

有來自黎巴嫩的一名多哈五星級酒店經理表示，本地顧客花費高達200美元（約1,566港元）一晚的價錢卻只為逗留20分鐘左右來逃避日常生活或家人，他最初也感到瘋狂，但他表示：「我現在也這樣做，到泳池玩玩、喝杯啤酒以及放鬆一下。」

從酒店的數量規模也可看到當地人對酒店的需求，2000年卡塔爾只有19間酒店，但去年已增至逾150間。卡塔爾富裕的一群最喜歡前往酒店的時間是周五的早午餐（Brunch），他們一般會在酒店的餐廳喝香檳、雞尾酒，並享用壽司、薄餅、鵝肝等環球美食，然後一直暢飲至深夜，平均每位的消費至少135美元（約1,058港元）。

卡塔爾酒精飲品的售價冠絕全球，一支330亳升的啤酒就要11.26美元（約88.26港元）。這是因為銷售酒精飲品需要繳納一筆特殊的「犯罪稅」（sin taxes），稅率高達100%，此項措施由該國海關總署於2019年1月1日簽發生效。

除了作為當地有錢人的放鬆好去處外，酒店也是該國邊緣群體的聚腳點。國際勞工人權組織（Equidem）執行主任卡德里（Mustafa Qadri）表示：「酒店通常是卡塔爾同性戀聚集的地方，提供了這些人聚會和聯誼的空間。」

「多哈之肺」其實遙不可及？

然而，雖說卡塔爾有約300萬名常住人口，但只有38萬擁有卡塔爾國藉以至少數的外國菁英有能力在酒店內消費。對於其餘近270萬名從事製造和建築的低收入工人，「多哈之肺」其實是遙不可及的。他們大多是生活在多哈近郊的地方，每月收入介乎275美元至550美元（約2,154港元至4,309港元），當地酒店的一杯飲料相當於他們一天的人工。

這些人不僅難以進入酒店消費，以從日常壓抑的生活中放鬆一下，據不少人權組織的報告指，他們還不時面臨被拖欠工資、沒收護照、不安全的工作環境和條件，甚或工作中不明原因的死亡。

其中，最受忽略的一群還有酒店員工。有別於建築勞動力以男性為主，這個行業更多的是女性。她們面對的除了上述的一些職場剝削外，還有性別歧視、性虐待等問題。卡德里表示：「她們可說是隱形的，她們幾乎就像機器人，只是為了服務而不被人看到，也無法說太多。」

卡塔爾的勞工所面臨的困境是結構性的，由於他們很大程度受限於其僱主，連提出投訴或轉換工作的安排也不容易。國際勞工人權組織的報告中，指有來自印度的酒店工人反映說：「有9個月的時間，我們被迫每天工作超過12小時，沒有一天休息。為了隱藏我們實際的工作時間，我們被阻止前往打卡。這段日子我快要發瘋了。」

縱使「多哈之肺」現象呈現着該國不平等的一面，但仍然無法抹去其重要的社會功能，這反映在卡塔爾酒店業的持續增長。上月，至少6間新酒店按時完工，隨着該國越加重視發展旅遊業，明年還將有20個酒店項目落成。可以預期，卡塔爾酒店未來的社會功能相信會有增無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