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爾世界盃｜反LGBT、禁酒：保守國度迎「最不受歡迎世界盃」?

作為世界盃長期贊助商以及本屆賽事的唯一酒類供應商，百威啤酒（Budweiser）今年在卡塔爾（Qatar，又譯作卡達）銷售上四處碰壁。不單是銷售只能在賽前3小時、賽後1小時期間，在體育場館周邊以及官方設立的球迷區進行，相關廣告同樣受限；不含酒精的Budweiser Zero則成為今年的官方飲品。近日，該公司還被告知要將遍佈在8個場館外的銷售攤位移到不那麼顯眼的位置。
本周日（11月20日），世界各地的足球迷將聚焦觀看在卡塔爾舉行、暌違四年的世界盃。儘管國際足協預計今屆賽事將吸引有史以來最高的50億觀眾收看，但主辦國對觀賽球迷設下的限制、重重爭議引來的壞名聲，以及廣告商的小心營銷，使得這場萬眾矚目的活動有機會成為史上最不受歡迎的一屆。

比賽正式開始的前一周，世界盃的幾個傳統廣告商——Nike、Visa和Adidas甚至都還未有正式啟動廣告。與英國廣播公司（BBC）共同承擔世界盃轉播的英國獨立電視台（ITV）預測，播出世界盃不會給電視台帶來太多的收入增長，導致公司股價急劇下跌，而過往獨立電視台在轉播世界盃中英國隊的一場重要賽事時，往往能輕易為一段30秒的廣告向商家收取高達50萬英鎊（約460萬港元）的費用。

世界盃作為全球受眾最廣、也最有利可圖的國際體育賽事。2018年，全球有逾35億觀眾觀看在俄羅斯舉辦的世界盃，相當於全球4歲以上人口的一半；今年，國際足協更預計比賽的觀看人數將高達50億，其中到場球迷預計將超過120萬人。相比觀眾前所未有的熱情，由於一般在北半球夏季舉辦的世界盃今年特別改期至冬季，與各大廣告商的聖誕和黑色星期五廣告計劃撞期，再加上在阿拉伯地區辦世盃爭議重重，使得廣告商的造勢和宣傳活動大不如前。

對於百威啤酒的營銷受限，歐洲足球支持者協會（Football Supporters Europe）董事會成員Martha Gens對德國之聲（DW）表示：「你必須接受酒精是足球文化的一部分，限制酒精的真正效果是適得其反。你越是試圖遏制這一行為，最終它們就越會對你不利。」

然而，卡塔爾作為一個保守的伊斯蘭教國家，法律禁止在公眾場所飲酒。只有持有許可證的外國居民（不包括遊客）才能夠買酒、拿回家中飲用；外國遊客聚集的高檔酒店和餐廳可以銷售酒類飲品，但價格往往十分昂貴。在首都多哈（Doha）市中心的一些酒吧，一品脫（約500毫升）百威啤酒的價格介乎12至16美元（約94至125港元）。

此前，外界對卡塔爾當局將如何處理酒精規定已猜測多時，直到近幾個月才終於敲定措施，並限制百威只能在場館內的外圍大廳、持有酒類飲品銷售牌照的商鋪、餐廳內有限度地進行廣告宣傳。在比賽期間將由百威接手並舉行活動的W酒店，公司只能宣傳自家的無酒精飲品。據《紐約時報》，今次臨時改變百威的銷售場所是來自該國皇室的授意，擔心該國民眾會對場館內酒類飲品的激增而感到不安，恐促成安全問題。

負面輿論鋪天蓋地

除了上述廣告商的集體沉靜外，圍繞着修建體育場館及其他設施的外國勞工受剝削問題、涉及同性戀的爭議性言論、以及該國「爭取」主辦權的手段等問題，本屆世界盃和卡塔爾幾乎被負面輿論所淹沒。

國際特赦組織（Amnesty International）與人權觀察（Human Rights Watch）在2016年的一份題為《卡塔爾恥辱世界盃》的報告中，披露建造體育場的勞工受到虐待。英國《衛報》去年的後續調查則指出，從2010年到2020年，至少有6,751名外籍勞工在卡塔爾死亡。

就在最近，人權觀察再發佈報告指出，卡塔爾當局任意逮捕和虐待女同性戀、男同性戀、雙性戀和變性者，最近的一次事例就發生在上個月。

在這些指控下，ITV在世界盃廣告中儘可能避免提及東道國卡塔爾；本屆比賽宣傳大使碧咸遭到LGBT和人權團體的猛烈抨擊；更有品牌直接宣佈成為「反世界盃贊助商」。這些都與卡塔爾——這個富裕的海灣小國借世界盃增強國際軟實力的願望背道而馳。

「加入國際奧委會較聯合國重要」

卡塔爾是首個舉辦世界盃的穆斯林國家，作為廣袤的阿拉伯地區上的一個君主制小國，像世界盃這樣的規模的大型國際賽事無疑是一塊令其垂涎欲滴的肥肉，卻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研究海灣國家的黎巴嫩政治顧問Karim Sader稱，體育是一種提高國際形象、增強國家軟實力的非常重要的方式：「當卡塔爾成為世界盃主辦國時，這是一個巨大的成功，當它在2011年收購球會巴黎聖日耳曼時，在形象上也是一個巨大的成功，它使卡塔爾在全世界很多人腦海中的地圖上出現了。他們已經成為一個人們熟知的國家，這主要歸功於體育。」

Sader還表示，曾有與該國的前國王哈邁德（Hamad bin Khalifa Al Thani）關係密切人士向其透露：「他說在現代世界，加入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比加入聯合國更重要。」

經濟上的效益更不容小覷。根據國際足協的推算，包括賽事轉播權、門票以及到訪球迷等帶來的收益，長達一個月的賽事將為卡塔爾創收170億美元（約1,330億港元）。然而，舉辦大型體育賽事對當地建築業、旅遊業的促進作用，以及對外資的吸引會給該國經濟帶來更長久的、難以估量的收益。

然而，在伊斯蘭教義中，作為世界盃文化一部分的酒精是禁忌，同性關係是罪行。同性之間的自願性行為在卡塔爾最高可獲判3年的牢獄之刑。不久前，來自卡塔爾的世界盃大使、前國腳沙文（Khalid Salman）甚至公開表示同性戀者「思想受損」，引起廣泛批評。

面對過百萬來自世界各地的球迷，卡塔爾不得不在本國傳統上作出妥協：賽事組織者強調，卡塔爾歡迎每一個人，無論他們的性取向或背景如何，但同時也警告球迷不要公開示愛。不過，卡塔爾安全部隊也表示，警方在世界盃期間會忽略大多數違法行為，但如果有人酒後鬥毆或破壞公物則會進行逮捕。

當伊斯蘭傳統遇上國際化

卡塔爾國王塔米姆（Sheikh Tamim bin Hamad al-Thani）在近日召開的世界經濟論壇的演講中，試圖反擊來自四面八方的批評：「即使在今天，仍然有人不能接受這樣的想法，即一個阿拉伯穆斯林國家會舉辦像世界盃這樣的比賽。」

在此次世界盃以前，包括卡塔爾在內的伊斯蘭國家亦曾成功舉辦過F1一級方程式賽車、高爾夫、網球等國際賽事，主辦國每次均想方設法平衡穆斯林清規與國際上的準則和常態。

例如，去年底在阿聯酋首都阿布扎比（Abu Dhabi）舉辦的F1比賽頒獎禮上，一貫開香檳慶祝的車手們只能用有汽果汁代替；2010年巴林（Bahrain）舉辦的F1比賽上，勝出者則拿出當地傳統的無酒精飲料Waard；而在沙特阿拉伯，隨着王儲穆罕默德（Mohammed bin Salman）推行的世俗化改革，當局可能為將要舉辦的F1比賽而打破禁酒令。

不過，這些賽事的規模皆無法與世界盃媲美。而卡塔爾作為東道國，自然被置於前所未有的國際矚目以及審視之下——無論是伊斯蘭教傳統，還是公然的歧視、暴政或剝削。儘管塔米姆辯稱，卡塔爾和其他國家一樣「並不完美」，但已經推動了改革和發展，包括提高最低工資和當局說旨在保護工人的新規則，但這些似乎難以挽回鋪天蓋地的負面輿論。塔米姆口中向世人展示的「文明特性」，也已經被貼滿了負面標籤。

儘管如此，根據過去多屆世盃的經驗，每當賽事正式展開之時，全球的球迷均會將對主辦國的批評和指控一掃而空，盡情投入到足球這個beautiful game之中，預料今屆的情況也不會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