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圓貶值│日本食品企業紛紛轉用國產食材　只能止一時之痛？

作為原材料缺乏的島國，日本對進口材料一直非常依賴。隨着日圓滙率近日創下24年來新低，進口原料及產品價格水漲船高，對日本企業及民生的影響也見明顯。日本一些食品企業都在當地開始改用國產食材以控制成本，但這恐怕也只能止一時之痛？

食品漲價的情況，日本並非特例，根據日本帝國數據銀行於6月初公布的數據，截至本月當地今年漲價的食品已突破一萬種，平均漲價幅度達到13%。日圓貶值導致進口肉類漲價，而受進口麥芽等原材料價格上漲影響，酒類飲品的平均加幅更高達15%；日本著名的山崎麵包店在今年已第二度加價。

進口食材不斷加價，無疑令日本企業經營壓力大增，一些零售、餐飲及食品企業因此都開始轉向在國內採購食材或進行加工。日經新聞報道，日本蛋糕甜品店Chateraise正提高雪糕產品使用牛油及脫脂奶粉等乳原料的國產比例。該比例由2020年的三成佔比，到2021年增至五成，而該公司今年更打算把比例增至八成。

以往Chateraise都主要使用新西蘭等地進口的原材料，但如今受到日圓貶值及海運費用高漲等影響，新西蘭牛油的採購價格比去年上漲了近三成。Chateraise認為，透過改用國產原料能助公司每年減省一至二億日圓成本，以使公司約400種產品包括蛋糕、雪糕、銅鑼燒等，在今年售價都保持不變。

進口小麥飼料昂貴 改以日本米餵豬

除了乳製品，日本食品及餐飲企業轉用「國貨」的範圍還有肉類及穀物：連鎖便利店7-11自4月開始把便當中的雞肉，由泰國進口雞肉改為使用日本雞肉。急凍加工食品生產商日冷食品（Nichirei）亦加大在國內雞肉加工生產，減少以往大部分在泰國及中國等海外生產的情況。

至於香港人同樣熟識的牛肉飯連鎖店吉野家，從4月開始亦停止混用美國白米，只用日本國產米。日經的報道指出，基於主要產地加州乾旱，美國去年產的白米減少約兩成，加上運價、日圓貶值美元升值等因素，價格上漲。日本農林水產省統計，2022年3月中標的美國產秈稻精米的售價約為每公斤239日元，同比高三成，而這水平跟日本國產白米已沒有很大差距。這種情況甚至出現於動物飼料方面，日本肉製品公司Primaham已開始嘗試在日本國內旗下的養豬場，把餵豬的飼料由進口小麥改為國產的飼料用白米。

低糧食自給率的迷思

2020年度，日本糧食自給率只有37%（按熱量計算），大多數糧食依賴進口，創下自1965年有記錄以來最低。糧食自給率高低，本身並不反映一個國家的糧食安全狀況，自給率越高也不就代表越好，因為在全球化下，從在外國採購便宜的糧食，能為消費者提供更低價、多元的商品。

*森田（2006年）進行的研究顯示，日本以熱量作基數的自給率長期低落的主要原因，是因為糧食消費擴大與消費項目內容之變化，針對國內生產量不足以應付的項目就會增加進口量。也即是，日本的白米消費量減少，畜產品消費量則增加，但是支撐畜產品需求增加的飼料，供應主要是使用廉價而穩的進口產品。

日本在白米這種主糧的自給率一直維持在90%以上，在國際標準上絲毫不會出現糧食安全問題。長年以來，日本政府亦採取白米維持自給的方針，但用以畜牧的飼料卻仰賴進口。另一方面，1985年以後日本的熱量自給率減少，與廣場協議後日圓升值亦有關連。基於日圓升值，進口貨品價格降低，日圓購買力增加，日本人對於進口食品的需求從而增加。

國際搶糧戰：日本拼不過對手?

這已成為日本過去數十年的糧食「基本盤」。可是，當下全球供應鏈斷裂，俄烏戰爭導致糧食出口受阻的「特殊環境」下，日本的糧食供應及糧價情況的確響起了警號。基於進口糧食跟國產糧食的價格差距收窄，使用國產材料的成本已相差無幾。

東京大學研究所農學系生命科學研究科教授鈴木宣弘於本月初發表分析文章，日本糧食自給率乃是一個非常典型的「老而新的問題」。但基於烏克蘭危機，激發了一場「國際搶糧大戰」，新興發展中國家的糧食需求。以大豆為例，中國已經進口了1.03億噸（2021年），而日本縱然大豆消費量的94%都依靠進口，也不過339萬噸（2019年）。

假如中國提出稍微增加採購量，那麼大豆出口國可能就不賣給日本了。如今的中國等國家完全有能力以高價大量採購。而在日本，進口大豆的價格正在逼近國產大豆。加之貨櫃船隻也逐漸不願經停日本，運來日本的海運費用因而上漲。因此可以說，「在採購大豆的競爭中，日本已然拼不過對手了。」

何況這種供應斷層問題不止於糧食，農業所需的化肥原料亦然。鈴木宣弘在文章續指，日本的磷和鉀100%依賴進口，但也因中國控制出口，變得難以保障。他指出，「糧食及生產原料已然高，在搶購競爭中日本顯然不再中國等的對手。人們越來越擔心國民的糧食如何得到保障，國內農業生產又將如何持續。」

無可否認，糧食及生產原料只反映日本當前危機的其中一個面向，日本能源及資源匱乏，依賴進口的情況可謂見諸於每個產業，能源及各樣原材料價格持續高漲，企業已難以承受，日本餐飲業讓國內消費者享用到優質的國產食材，終究不是一個好現象。

*森田倫子（2006）「食料自給率問題－数値向上に向けた施策と課題（糧食自給率問題—邁向數值提升之政策實施與課題）」Issue Brief（国立国会図書館），54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