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0元購」猖獗：除罪化法案是劫案頻發的根源嗎？

剛剛過去不久的感恩節、聖誕節假期間，除了如往年一樣購物過節的民眾，加州的商場、奢侈品店、連鎖店等迎來一波劫匪，加州「搶劫潮」的新聞頭條不僅引起加州民主黨州長批評者的抨擊和美國全國性的關注，更引來全球看客的圍觀看，華人網友更將之調侃為「0元購」。
高調劫案之下，促成這一現象的原因是什麼？加州的搶劫潮又究竟有多嚴重？

在一系列「快閃搶劫」事件中，最戲劇化的一幕發生在11月20日晚，三藩市灣區一家知名精品百貨諾斯壯（Nordstrom）內突然有80名劫匪闖入，這些戴着滑雪面罩、拿着棍子的蒙面匪徒洗劫了各種高價物品，隨後將贓物成箱、成袋的打包帶走，逃入在店外等候的25輛汽車，揚長而去。警方接報後又數十輛警車趕到現場，但截至目前此案只有四名嫌疑人被逮捕。

同月，在三藩市市中心的聯合廣場（Union Square）購物區，亦有團伙闖入LV、Burberry、奢侈品連鎖百貨公司Bloomingdale’s打劫；在灣區的聖荷西（San Jose），一家Lululemon服飾店被40名暴徒洗劫一空；12月，洛杉磯在兩個星期內就發生11起搶劫事件，總共有超過33萬美元的商品被盜。

搶劫除罪化法案

大規模盜竊的報道，促就了一系列網絡熱話：加州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地方，官員對犯罪視而不見，對當地商業造成損害、民眾生命財產安全受到威脅。不乏有人質疑如今現象的根源為加州對偷盜的除罪化——由進步派檢察官和民主黨人所推動的一項將盜竊和搶劫等刑罰減輕、無罪化（decriminalize）的法案——縱容了大量盜竊行為，以至於竊賊可以光明正大地走進商店盜取商品，而不面臨任何刑罰。

處於爭議中心的法案為SB47，該法案通過後，財物損失在950美元以下的盜竊罪從重罪變成了輕罪，嫌犯被定罪後的刑期最高不得超過一年。在此之前，竊取財物達到400美元的盜賊便可面臨重罪處罰。

儘管許多人將猖獗的搶劫、盜竊現象歸咎於除罪化的舉措，但該法案早在2014年就已經通過。今年3月，加州民主黨參議員Nancy Skinner在此基礎上提出了SB82法案，——在盜竊罪中再劃分出一類輕微盜竊（即二級小偷罪，petty theft in the second degree），涉案金額低於950美元、沒有使用致命武器並不涉及暴力和恐嚇的，最高量刑被降至6個月以下刑期、1,000美元以下罰款。

該提案被稱為SB47的升級版，遭到強烈抨擊而被擱置。

來自Initiate Justice（加州一家致力於司法正義的NGO）的Greg Fidell認為，SB82的意圖在於將小偷和搶劫犯在量刑上區別化：「如果有人偷了一個錢包，或者有人偷了一部手機，這與有搶劫意圖的人是不同的。」

加州，盜賊天堂？

一系列引人注目的盜竊、搶劫案接連發生，關於「加州搶劫盜竊無代價」的說法一時間傳的紛紛揚揚，2014年加州通過的法案也再次引發爭議。不過，仍有不少人認為這些猖獗的劫案與法案無關。

加州大學歐文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Irvine）的犯罪學教授Charis Kubrin在2018年進行的一項研究就發現，SB47並非造成犯罪率上升的原因，她對《衛報》（The Guardian）表示：「關於打砸搶和搶劫背後的原因，有很多未知數，但我很有信心，這不是具體由SB47或更普遍的刑事司法改革造成的。」

值得注意的是，根據專注研究刑事司法的智庫「監獄政策倡議」（Prison Policy）2020年的簡報，加州事實上是對盜竊罪懲治力度最嚴格的州之一，在全美39個州，被盜財物金額要達到1,000美元及以上時才會以重罪處罰。Kubrin指出，沒有SB47的其他州份也有類似的打砸搶案件。

另一方面，綜合《洛杉磯時報》（Los Angeles Times）和《三藩市紀事報》（San Francisco Chronicle）的調查和報道來看，並無可信數據顯示加州零售業在近期出現高峰或激增，有關數據存在被零售業協會誇大的情況，或由於統計系統的問題而使警方數據可信度存疑。

三藩市地區檢察官的通訊主任Rachel Marshall說：有組織的零售盜竊犯罪並不新鮮，多年來在全國範圍內一直都存在，「看起來與過往不同的，是（盜竊或搶劫）相關視頻的廣泛傳播。」

美聯社追溯此次輿論風波的源頭，發現一段在社交媒體上流傳的視頻，認為該視頻助長了關於「盜竊無罪」的說法。視頻顯示兩個人走出洛杉磯一家連鎖商場T.J. Maxx時，行李袋裏裝滿了商品、手臂上掛滿了衣服，而且當他們走出商店並穿過停車場時，沒有人試圖阻止這對夫婦。

搶劫潮下人人自危

至於諾思壯商場發生的如電影情節般的劫案，事後警方雖調配了更多的警力，但也在Twitter上提醒民眾，稱有情報顯示同一批劫匪可能再度方案，呼籲商家為「小心起見」，「可考慮提前關門或採取其他預防措施。」

雖然搶劫案是否「急劇增長」尚缺少可信數據支持，但這不妨礙「加州淪為盜竊和搶劫者天堂」的說法廣泛傳播、搶劫盜竊的影像在社交媒體瘋傳，而與此同時，三藩市防身術課程需求量變大，許多業者表示學員增多。《三藩市紀事報》11月報道指，一家武術教室的學員人數在去年已較往年成長雙倍，今年又新增100人，目前有450名學員，多數是女性和長者。

另一方面來看，儘管盜竊除罪化的舉措造成罪案激增的說法缺乏確實證據，而即便「SB47的升級版」尚處於草案階段，也已經受到廣泛傳播和討論，社會在就SB82進行激烈的公共討論時，那些參與劫案的人群，又有多少人會去細究現行相關法律？那些搶劫現場的影像，以及「加州盜竊無代價」的謬言，又是否變相鼓舞了蠢蠢欲動的竊賊？進一步助長了盜竊之風？而疫情以來高企的失業率，又令多少人希望藉着打砸搶來維持生計，乃至悶中作樂？這些因素或許都值得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