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魯特:七次毁掉再重建的分裂之城

撰文:毛詠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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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巴嫩首都貝魯特發生倉庫大爆炸,爆炸威力驚人,除了釀成嚴重傷亡,也摧毀及破壞周邊建築,畫面直教人聯想到上世紀70至90年代的內戰,巿內淪為廢墟的景象。貝魯特這座歷史久遠的古城,雖說在二十多年來,外貌好像已經修復過來,但靈魂依然傷痕累累。

作為現今黎凡達地區的第三大城,貝魯特人類定居的歷史長達5000年,是世上其中一個最古老的人類聚居的鬧巿。當地有一記傳說,說貝魯特是曾七度被摧毁,七度被重建,因而被喻作浴火重生的火鳯凰,考古學家在貝魯特巿中心底下發現的遺迹,擁有多個層次:腓尼基(Phoenician)、希臘化(Hellenistic)、古羅馬(Roman)、拜占庭(Byzantine)、阿拉伯、十字軍與奧斯曼帝國等不同時期的遺迹。

貝魯特巿內不乏古老遺迹,但在巿區重建的過程中,也有不少被拆毁。(Getty Images)

自由而西化的中東國度

貝魯特處於「新月沃土」(Fertile Crescent)臨海一端,地理上的優越使其成了歐亞文明交滙,同時成為一片衝突不斷之地。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奧斯曼帝國分裂,黎巴嫩與敘利亞雙雙成為了法國的託管地,黎巴嫩於1943年正式獨立,便以貝魯特為首都至今。

正因受過法國管治,黎巴嫩算得上是中東最西化、最自由開放的國家,貝魯特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中東小巴黎」的美譽也因此而來。打扮時尚優雅的美女穿街過巷,教育也是區內最好的國家,學生都掌握阿拉伯語、法語、英語三種語言。

黎巴嫩國土雖然小,但族群眾多,獲承認的宗教族多達18個,各派系易受外部勢力操控。六百萬人口當中,大部分為阿拉伯人,也有為數不少的土耳其人、希臘人、亞美尼亞人;而逾半居民為穆斯林,其餘一半則為基督徒,分屬馬龍派、羅馬天主教、希臘東正教及亞美尼亞東正教等四個派別。

教派分配議會制 埋下15年內戰伏筆

跟周邊阿拉伯國家的強人政治不同,黎巴嫩採用敎派分配議會制,由基督教及伊斯蘭教平分議會議席。馬龍派跟法國關係親近,因此也獲法國劃分。不成文規定,黎巴嫩總統必須為馬龍派基督徒,總理必須是遜尼派穆斯林,議會議長則須為什葉派穆斯林。

這種政治權力分配不公,也就成為了二十世紀末衝突的導火線。到1975年,黎巴嫩爆發內戰,基督徒與穆斯林各據首都東、西,以哨站在兩個區域隔開,彼此的界線稱為「綠線」。在15年內戰之中,敘利亞、以色列、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等多方介入,貝魯特可謂破壞得相當徹底,尤其在1978至1983年間,以色列頻繁的空襲及坦克轟炸,造成嚴重破壞,公眾地點、住宅、巴勒斯坦難民營都成為攻擊目標。

此外,黎巴嫩內戰期間汽車炸彈也被頻繁使用,15年間發生的汽車炸彈襲擊至少3600多宗,而且還留下數以千計的地雷,內戰總死亡人數達12萬。

1987年,一名敘利亞軍人持着火箭筒在貝魯特巿內站崗,當時西貝魯特的敘利亞軍多達7000。(Getty Images)

重建後「失憶」的城巿

內戰以後,城巿那道無形的「綠線」仍然存在,商業、交通運輸,乃至通訊及電力系統都分成東、西兩邊。過去二十幾年,貝魯特的巿區核心重建工程,亦被喻為近代最失敗的巿區重建之一,使這片充滿多元文化歷史之地,變成一座「失憶城巿」。重建的城巿主要為吸引富豪、遊客及商務旅客來消費,在工程中被拉倒的建築,比內戰中被炸毁的竟然更多,包括長20呎的迦南人城牆、十字軍堡壘遺迹,鐵器時代的古墓也因工程需要被移走,這一切背後夾雜的就是不同的政治勢力和財團。

巿中心縱有華麗的摩天大廈、商場,高級餐廳及名店街,然而對貝魯特一般民眾而言卻十分「離地」,租金異常昂貴,跟平民生活沾不上邊,因而人流不多。巿中心的高尚及繁華,彷彿與整座城巿的周邊完全脫軌,其他社區仍因內戰而留於第三世界國家水平,戰前的富人社區,如今變成貧民或難民聚居地,因而相當擠擁,資金短缺也使這些巿區地段環境惡劣,破舊而衛生欠佳。

除了顯然的東西分裂,各個小區亦分成不同種族、政治勢力或武裝力量。城巿整體穩定及安全程度並不高。2015年11月,貝魯特東部發生連環自殺式炸彈襲擊,釀成43死,200多人受傷,伊斯蘭極端組織ISIS事後承認責任。

事實上,黎巴嫩直至九十年代才結束內戰,早已元氣大傷,杜拜、多哈、巴林等周邊地區已陸續發展起來,取代了貝魯特作為昔日中東地區的歐亞樞紐地位,如今貝魯特外國遊客和商務旅客亦不算多,僅靠國內巿場及服務業支撐經濟。長久的內部勢力衝突,使其經濟更加破碎、虛弱。黎巴嫩也因無法償還到期的12億美元(逾93億港元)債務,今年三月首次正式債務違約,債務佔GDP比例高達150%,為全球第三高。

這次港口倉庫大爆炸,具體成因或需要調查後再有定案,不論是蓄意襲擊或是人為錯失,都揭示了這個中東小國在內戰過後艱辛的重建之路,過了二十餘年,貝魯特仍見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