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慾都市.一|難敵金錢誘惑 泰國杜絕性旅遊純粹夢話?
8月8日是「國際女性高潮日」(International Day of the Female Orgasm),「食色性也」乃人的天性,色情產業自然應運而生。泰國芭堤雅(Pattaya)除了以陽光與海灘聞名,還被冠以「世界性都」(sex capital)的稱號。走進著名的紅燈區步行街(Walking Street),不難發現在酒吧林立的街道上,有衣著性感的女性兜搭路過的陌生男人,又有人賣力宣傳成人表演「十八招」(ping pong show)。
1960年代,泰國向參與越戰的美軍提供休憩和娛樂服務,性產業隨之興起,後來各大旅遊熱門城市如曼谷、芭堤雅、布吉等亦成為派對、陽光和性愛的聖地。然而,泰國卻不屑得到這個「美譽」,前旅遊部長科甘(Kobkarn Wattanavrangkul)反而希望將泰國重新定義為「優質旅遊」的度假勝地,將性旅遊與泰國完全脫鉤。
無可否認的是,性產業已經成為泰國經濟不可或缺的一部份。估計性工作者為泰國本地生產總值(GDP)貢獻近一成,而全國收入有約六成來自旅遊業,當中主要是性旅遊。不少性工作者亦是家庭的經濟支柱,政府一旦大舉掃黃,將有數以十萬計的人陷入貧窮。面對經濟效益和國際形象,顯然不是容易的抉擇。
戰爭以外 軍人尋開心「性地」
對泰國社會來說,賣淫並非新鮮事。早在1680年大城王國年代(Ayutthaya),賣淫是合法活動,甚至有國營妓院。
1960年,泰國通過《賣淫抑制法案》(Prostitution Suppression Act),將賣淫定為非法活動。1966年,《娛樂場所法案》(Entertainment Places Act)規管夜店、舞廳、酒吧、按摩院、浴場等地方。但立法未能有效抑制賣淫活動,當時正值越戰,大量美軍湧到東南亞國家,興起泰國性產業。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研究分析員考爾(Manpavan Kaur)形容,東南亞國家就如「軍事性綜合大樓」(military sexual complex),「駐守韓國和越南的軍事人員經常到菲律賓和泰國的城市」,貧困的女性移居這些城市提供性服務。性產業未有隨戰爭結束而絕跡,反而藉1970年代旅遊業增長繼續發展。而取代軍人盡享「齊人之福」的,正是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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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舉掃黃 拒絕「朝性」旅客
「好人上天堂,壞人去芭堤雅」(good guys go to heaven, bad guys go to Pattaya)或者是現實的寫照。2017年有3300萬旅客到訪泰國,其中有多達1300萬人前往芭堤雅。吸引他們的,不只是海天一色的美景,還有狂野奔放的刺激。有報道指,芭堤雅有2.7萬名妓女,即大約每5人就有1人從事性工作。
巴育(Prayut Chanocha)政府曾大舉掃蕩芭堤雅的妓院和俱樂部。科甘甚至想將人妖、舞者和色情表演趕盡殺絕,希望前往泰國的旅客是因為當地的文化和美貌而慕名而來,而非為了到紅燈區「朝性」。
政府更推行「歡樂地帶」(happy zone)政策,要求步行街商戶締造一個讓旅客感到安全的環境,又加強巡邏。春武里府府尹Pakkaratorn Teianchai強調,不容許在娛樂場所進行賣淫活動。
收入可觀 不惜「下海」供養家庭
「馬照跑舞照跳」,如今到芭堤雅走一趟,或者跟幾年前的景況沒有太大分別。背後是因為性產業所產生的經濟效益實在「大到不能倒」,娼妓不想失業,政府暗地亦不想失去經濟支柱。
單親媽媽尼娜(Nina)在清邁(Chiang Mai)從事性工作。她形容,對自己能夠供養家庭感到自豪,又指作為泰國女性,不但有責任照顧孩子,亦要照顧父母,並在金錢上提供支援。「起初,我以為自己只會兼職(當妓女),但之後我每周賺取超過1萬泰銖(約2500港元),比起一個月賺取的收入還要多」,於是尼娜決定辭去工作,當上全職性工作者。
性工作者之間,女人養家糊口的形象十分普遍。性產業中的女性通常視自己為小型企業家,相信賣淫是向上流動的機會,甚或能成功「釣金龜」,提升社會地位。
權益組織權授基金會(Empower Foundation)發言人希爾頓(Liz Hilton)指,很多人都是為了肩負起經濟責任而選擇「下海」,她們希望捉緊機會,帶自己家庭的幾代人脫貧,買地、買拖拉機、送孩子上大學、送兄弟去當僧侶,盛載着家庭夢想的重量。
泰國最少八成性工作者都是單親媽媽,靠性工作供養父母、祖父母或兄弟姊妹等。現時泰國部份地區的最低工資為每日308泰銖(約78港元),希爾頓表示,收入最少的性工作者起碼都能夠賺取最低工資兩倍的收入。
口裏說不 政府雙眼向錢看
早在越戰時期,外國軍人總共花費1600萬美元享用性服務。時至今日,泰國性產業已成為一盤價值64億美元的大生意。移民局估算,每10名前往泰國的男性旅客中,有7人是來享用性服務。如果政府真的全面打擊賣淫活動,變相會將整體四成旅客拒諸門外。
性產業也是官員貪污的溫床,受賄官員自然不希望失去可觀的「外快」收入。朗西大學(Rangsit University)犯罪案教授Jomdet Trimek指,從事賣淫活動的娛樂場所每月輕易就能賺取1000萬泰銖(約254萬港元),其中一部份是用來行賄,避免遭封殺。每月用來賄賂官員的開支由20萬至40萬泰銖(約5至10萬港元),每位受賄官員可獲1萬泰銖(約2539港元)。泰國性產業仍然興旺,受賄官員「功不可沒」。
泰國全國估計有80萬至200萬的娼妓。一旦性產業瓦解,政府不但失去一成的本地生產總值,更要額外撥款安置失去工作的娼妓,背後牽連的社會經濟問題甚廣。希爾頓提到,組織成立多年來經過14個政府,不只一次說過要結束賣淫活動,但從未有人提出如何協助眾多沒有資本也沒有學歷的婦女。
泰國不想當「世界性都」,其他國家卻有人提出「出賣肉體」換取進一步的經濟效益。東京大學博士生蘇曉辰(Xiaochen Su)在《亞洲時報》(Asia Times)撰文提議日本偏遠城市發展性旅遊,將東京和大阪等一線城市的旅客疏導至其他城市,解決旅客分佈不均的現象,刺激經濟。他指出,成人影片的粉絲願意為了興趣花費大額金錢,可以想像到的是很多外國粉絲都希望前往日本一嚐近乎真實的體驗。
對日本的提議,加上荷蘭阿姆斯特丹的成功,一再印證紅燈區的價值。不論套在任何國家,從經濟角度而言,性產業某程度上是個「好東西」。泰國不想要,但「口裏說不,身體卻很誠實」,沒法子下定決心一刀兩斷。每個嫖客付出的一分一毫,養活數以十萬計的娼妓,以至他們所供養的家庭。萬惡金錢從中作梗,泰國杜絕性旅遊的計劃仍停留於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