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平成・社會篇】女性就業與少子化 經濟崩壞改寫家庭模式
有社會學者指出,日本人對昭和的想像與鄉愁,其實是批評當下社會的一種手段。無可否認,平成相比起輝煌的昭和時代,顯得黯淡無光,可是平成是近代以來的承平歲月.....(此為《告別平成》專題系列之三)撰文:黃珮瑜
閱讀文章上半部:由紙醉金迷到斷捨離 折射日本人的昭和鄉愁
正如歷史學者兼作家後藤武士所言,平成是平靜卻又動盪的年代:「平靜,因為沒有昭和時代的世界大戰;動盪,是因為很多存在已久的社會體制已經瓦解,其中一個明顯例子是家庭結構。平成時代最大的特質是,建立傳統家庭不再是社會對個人的期望。」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日本仿傚其他發達工業國家的核心家庭模式,男女分工非常清晰。後藤指出當時整個社會制度,包括終身僱用制、年功序列、退休金、醫療保險制度等,都是為了鞏固家庭結構而設。在這個制度下,男人進入企業後,只要沒犯大錯,便可拼命工作至退休,薪酬還會隨着年資變得優厚;當妻子的自然不愁生計,專心相夫教子便行了。因此那個年代的男人,人生最大的目標就是獲大企業錄用,女人最大的理想就是趁年輕找個事業有成的男人嫁出去。社會還將女性標籤為「聖誕蛋糕」,意指「最佳賞味期限為25歲」,過了期便無人問津。
泡沫爆破 女性走出La-la land
然而隨着平成年代泡沫經濟爆破,日本人深信不疑的成功方程式和夢幻家庭模式剎時瓦解。當時大批企業倒閉,存活下來的公司不是大裁員,就是把工廠遷到中國或東南亞國家,終身僱用制度亦告崩壞,正職被兼職取代。許多家庭無法單靠丈夫一份糧維持日常開支,於是愈來愈多女性放下圍裙,踏入職場。不僅如此,訓練女性成為「稱職主婦」的*女子短期大學,於平成年間數量大減,顯示「男主外、女主內」這類昭和典型思維得以逐步破除。
女子短期大學:日本主流社會認為女職員一旦結婚,便會辭職回家當主婦(又稱為壽退社),故毋須浪費時間修畢整個學位課程,也不應因修學時間過長而耽誤結婚,因而有兩年制短期大學的出現。學員主要學習家政和提高教養,以便日後相父教子。
後藤認為這個轉變對於渴望獨當一面的女性來說,無疑是好事,不過他亦指出,部分日本女性仍是比較傳統,而且在職場上缺乏競爭優勢,未必能夠適應時代轉變。後藤說:「她們喜歡過傳統生活,做家務、湊孩子,她們的強項不是賺錢,家庭才是她們最熟悉和自在的領域。可是最近二、三十年,女性專心在家相夫教子變得困難了。」
事實亦都證明,即使首相安倍晉三積極推行女性經濟學,期望透過鼓勵女性就業,然而在婚後繼續工作的婦女中,三分二人都只從事兼職,丈夫始終才是經濟支柱。厚生勞動省亦承認目前女性就業率只有量的增長,而非質的改變,女性主要擔任「一般職」,攀上管理層的少之有少,可見日本兩性平等方面雖有寸進,但傳統價值觀依然殘存。
平成另一個重大特質是出生率偏低。回望昭和後期,每年有逾200萬個嬰兒出生,平成元年也有124萬個新生嬰兒。可是隨着社會及經濟條件改變,愈來愈多年輕人不婚不育,出生率逐年下降。去年,全國就只有92萬個嬰兒出生,是自1899年有紀錄以來最少。平成時代的家庭不再以核心家庭作為範本,反而出現了單身寄生族、跨次元婚姻、出租家人等較負面的社會現象。
被認為是較為正面的突破是同性伴侶寄養孩子,縱然日本政府尚未認可同性婚姻,不過因為厚生勞動省有關寄養的指引,未有名文規定養父養母必須是異性伴侶,任何申請只要得到地方政府首肯即可。終於在2016年,大阪市政府同意讓一對男同性伴侶寄養一名曾受家暴的男童,成為日本多元家庭的首例,挑戰了「一夫一妻共同撫養孩子」的傳統觀念。
由物欲横流到清心寡慾
另一方面,「平成不況」為社會帶來了截然不同的文化景觀。昔日擠滿了日本少婦的名店,現在都是中國旅客的影子,縱使日本人依然會買名牌,不過崇尚平實、簡約、品質的人愈多愈多。只要看看無印良品、UNIQLO,便可得知這種消費觀念的轉變。昭和年代的「剎那主義」、「消費即美德」、「金滿日本」等社會風氣已不復再,變成了今天的「低欲望社會」和「斷捨離」。當然這種消費文化背後,其實是經濟下行才會形成無欲、低欲的世代心態。不過,日本社會縱情享樂、窮奢極侈過後,如今再次腳踏實地過活,也不盡是壞事。
平成落幕,改元在即,日本在過去三十載,社會風土大變,有得也有失,說不定將來會出現一種「平成鄉愁」,懷緬平成時代的安室奈美惠、SMAP、海賊王、Pokémon GO與晴空塔。
上文節錄自第156期《香港01》周報(2019年4月1日)《大和民族經濟神話失靈?別矣,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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