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政預算案2025/財赤/公務員凍薪】港府一年一度的財政預算案已經發布，從港府視角來看，確實在努力開源節流，也在努力融入國家發展大局，甚至連預算案的措辭都包含越來越多的內地話語。然而，香港離大刀闊斧的改革顯然還有一大段距離。

財政預算案的重心是開源節流，是緩解連續數年的財赤問題。財政司司長提出了不少政策措施，在開源層面包括增加機場離境稅、收取人才計劃申請費、徵收邊境建設費、增加公共服務收費、推出全球最低稅方案等，在節流層面包括所有行政、立法、司法機關、區議會人員一致凍薪，以及本屆政府任內削減約一萬個公務員職位、收緊「二元優惠計劃」、削減大學撥款等。

根據財政預算案的估算，通過開源節流，未來5年的經營帳目和非經營帳目的赤字均會按年收窄，政府綜合帳目在2028／29年度起將恢復盈餘，預計至2030年3月底，財政儲備為5791億元。

這貌似看起來不錯，政府在帶頭「過緊日子」，關乎未來發展的包括「北部都會區」在內的基建投資不受影響，關乎民生的醫療衞生、社會福利、教育的投放依然龐大。可是，這仍然只是中規中矩的預算案，沿襲、因循的成分遠大於創新、改革的成分。

財政開源節流的關鍵在於讓適合開源的地方開源，讓適合節流的地方節流。對香港而言，適合開源的地方既在於參照同為金融中心的倫敦、紐約的稅率向富人群體適度增稅，又在於憑藉比較優勢積極培育新興產業和擴大已有產業的優勢；適合節流的地方在於通過參照新加坡的經驗和借用人工智能（AI ）、現代科技來精兵簡政。遺憾的是，預算案看不到讓人眼前一亮的產業政策和大刀闊斧的改革。

暫且不說預算案預計的2030年3月底5791億元的財政儲備已經低於目前的6473億元的財政儲備，和遠低於2019年修例風波前的逾萬億元財政儲備，單靠小修小補、中規中矩的開源節流措施，能否在形勢日趨複雜的全球政經秩序中實現預期財政目標，存在很大問號。2024 /25年度的預算案與結果的明顯出入，已經在警示香港要對潛在的風險防患於未然。

縱使假設未來數年內外局勢平穩，香港能實現預期財政目標，但小修小補、中規中矩有可能讓香港錯失寶貴的改革窗口期，以至於延誤關乎香港長治久安、由治及興、人心回歸的改革工作。

或許，在港府看來，小修小補已經是漸進式的穩健改革，但這並不是香港真正需要的結構性改革。香港要改革是許多人的共識，但不少人未必清楚香港需要什麼樣的改革。

行之有效的結構性改革往往指向的是長年以來累積的妨礙進一步發展的痼疾。那麼，香港的痼疾是什麼？愈演愈烈的貧富懸殊問題、平民難以看到希望的階層固化問題、令人窒息的住房問題相互交織形成的深層次矛盾一定屬於香港的痼疾。這本來是港英時期「官商共治」結構釀成的問題，在回歸後一直未得到根本性解決，以至於積重難返，既讓許多人產生不滿、失望、憤怒情緒，為社會衝突提供養分，又嚴重壓抑香港社會藴藏的活力與創造力。2019年修例風波的發生和香港經濟面臨的困境，在相當程度上都離不開深層次矛盾日積月累帶給香港的負面影響。

如果小修小補的改革有用，香港恐怕不會發生2019年修例風波。人心是最大的政治，如果不能讓人心回歸，那麼風平浪靜的表面一定藴藏危機。

六七暴動是香港社會不滿於港英當局的力量一次總爆發，但後來經過港英當局軟硬兼施的政策尤其是麥理浩（Crawford Murray MacLehose）時期的大刀闊斧改革措施，香港人心結構發生變化。2019年修例風波是港英時期遺留並在回歸後持續累積的反港府力量的總爆發，雖經過數年的政策調整，香港的政治、社會秩序早已重歸穩定，但港英時期形塑的香港人心結構並未發生根本性變化。

這意味着當下香港管治工作只有下大力氣回應市民訴求，破除利益固化的藩籬，釋放創造力和發展活力，才能改變人心結構，從而為「由亂到治」、「由治及興」注入堅實的人心基礎。

切不可誤以為財政預算案的小修小補是漸進式的穩健改革。改革固然不能急於求成，但同樣不能猶豫不決，不能在亟待大刀闊斧的時候因循守舊、瞻前顧後。穩健改革是指改革過程不能冒進，絕不是指小修小補。國家1978年以來的改革開放深刻改變國運，讓數億人擺脱貧困，堪為大刀闊斧的改革。這樣的改革同樣可以是漸進的穩健改革。

在改革已經基本成型的時候，小修小補是可以的，但在改革尚未成型，利益藩籬固化的情勢下，小修小補的改革非但很可能於事無補，而且有可能會不斷消解政府的公信力。歷史反覆證明，當困於現狀的民眾遲遲看不到讓人眼前一亮的改革，時而久之，便會心灰意冷，慢慢滑向不信任、不滿和憤怒。

改革有窗口期，得與時間和人心賽跑，不能一拖再拖。「一國兩制」下的香港依舊有許多難以替代的優勢，2019年修例風波後政治、社會秩序重塑帶來的改革窗口期仍在，但窗口期不是無限存在的。穩健改革不是小修小補，香港需要的是打破壟斷格局和釋放活力的結構性改革，是促進公平、給更多人希望的大刀闊斧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