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超豪男友】「新加坡就只有華人嗎?」 荷里活的亞洲人迷思

撰文:伍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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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超豪男友》(Crazy Rich Asians,中文直譯為「瘋狂亞洲富豪」)的故事背景發生在新加坡。男主角楊力(Nick Young)顯赫的南洋家族背景在新加坡的偌大豪宅裡表露無遺。中國風的古董裝飾及復古裝潢、奢華派對中奏起的華語經典金曲、家族成員間的國語對談、派對賓客的面孔等等,清一式以華人文化為主。
不過,有新加坡人認為,這根本不是新加坡。
(此為專題報道之一)

楊紫瓊(左)在劇中飾演豪門奶奶,對「黃皮白心」的美籍準媳婦諸多挑剔。(《我的超豪男友》劇照)

《我的超豪男友》在新加坡引起熱議,一方面有評論讚賞電影重新塑造了歐美觀眾對於亞裔人的刻板形象,但另一方面亦有人指電影「偏重華人」。批評者認為電影把華人放在社會的最高層,相反在新加坡佔一定人口的其他種族人士則被「忽略」、「輕視」。

棕色人種被忽略

譬如在電影裡面,大宅的看門保安是印度人,幾個傭人是馬來裔。相反,盛裝出席華麗派對的,幾近全都是華人,每個都披金戴銀,濃妝艷抹。一不小心還以為這套電影的真正英文名字是「Crazy Rich Chinese」(瘋狂中國富豪)。新加坡印裔作家Sangeetha Thanapal發表評論認為:「當這套電影被標榜為一套亞裔電影,它的角色組成卻幾乎全部都是東亞人。只有少數棕種人(brown people)在電影中出現,飾演服務有錢華人的小配角。實際上,棕種人的數目組成了亞洲大陸總人口的很大部分,但東亞人卻霸佔了在全球建構亞洲人身份想像的權力,這是值得憂慮。」

華人佔新加坡人口約七成,當中來自福建、潮州、廣東等不同籍貫,形成國內最大的種族群體。(VCG)

在新加坡,約70%本地人口是華裔,15%屬馬來人,6.6%屬印度人。Thanapal說:「過往幾十年,在美國對於亞裔人的定義中,棕種人常常被忽略了。」

「大家都是亞洲人」

實際上,在歐美電影的主流視角裡面,「亞洲人」未必真的「分得那麼細」。作為香港人,我們可以分辨到中國人、日本人、韓國人、泰國人等等。在我們的既定認知中,即便簡單判別東亞和南亞面孔,相差可謂千里。但歐美人主導的西方電影工業,似乎僅以「亞洲人」就作為單一定型的種族身份和文化符號,「總之亞洲人的皮膚都是黃色的」。

香港人最熟悉的,可能是「發哥」周潤發在1999年上映的《安娜與國王》(Anna and the King)飾演暹羅國王拉瑪四世。以華人面孔扮演泰國皇帝,以我們處身在東亞文化圈的視角上來看,或多或少對此不以為然,甚感滑稽。而另一方面,這不經意反映了西方電影工業對於亞裔人的認知和刻畫,實際上不如我們所想像般那麼仔細。2015年的《戀上熱愛島》(Aloha),由金髮碧眼的白人女星愛瑪史東(Emma Stone)飾演擁有四分一中國血統、四分一夏威夷血統的Allison Ng,亦被亞裔美國人媒體組織狠批角色存在誤導。愛瑪史東隨後接受澳洲傳媒訪問時,亦坦言承認荷里活背後的種族定型問題一直根深蒂固。

周潤發在荷里活電影《安娜與國王》中飾演暹羅國王。(網上圖片)

亞洲人的逆向定型?

在這個框架下,以全亞裔班底作招徠的《我的超豪男友》在全球引起熱議,取得亮麗的票房成績,也讓華裔電影工作者成為荷里活鎂光燈下的焦點,的確令人振奮。不過,故事集中反映的仍是「white on the inside, yellow on the outside」(黃種人面孔,白種人思想)的美籍華裔女主角的心路歷程,以及背後中國傳統家庭文化的刻劃。說到要真正革新荷里活,呈現出多元文化、跨種族包容的社會價值,以及重新塑造西方電影工業對於「亞洲人」的定義,《我的超豪男友》似乎還是未有這個創造力。

在貫穿整套電影的土豪式糜爛派對中,我們看不到華人以外的其他種族面孔充當「瘋狂富豪」的角色,電影的種族單一化、定型化始終隱然存在。它沒有真正向歐美觀眾詮釋:「亞洲人」其實不只是東亞華人面孔。電影唯一改變的,可能只是透過燈紅酒綠的狂歡生活、金光燦爛的奢華宅邸,讓華人昇華至以往白人擁有至高無上權勢地位的角色之上,把「瘋狂富豪」與「華人」兩者繫上了牢固的密切關係。而且在電影製作工業的框架下,將「亞洲人」簡化作以中華文化為唯一烙印的文化身份認同。

Crazy Rich Asians中文直譯為「瘋狂亞洲富豪」,但電影側重描寫了中國傳統家庭文化,這能否代表整個亞洲的身份文化認同?

新加坡記者Kirsten Han在《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撰文指出,電影掀起了文化種族定型話題,不過「卻定型了新加坡」。

而再推深一層,《我的超豪男友》其實是否也間接強化了「亞洲人等於華人」、「華人等於超級富豪」的刻板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