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興亞難民無國籍「求醫難」 無國界醫生檳城診所施援手

撰文:王海
出版:更新:

在香港,很多人可能會對難民一詞感覺有些遙遠,但其實80-90年代香港曾因大量越南難民滯港而備受困擾。猶記得當時從電視新聞看見有關難民的報道,畫面一般都是佈滿一張張目光呆滯一臉無奈的面孔,而內容總是涉及一些冷冰冰的數字,如300名越南難民被送往英軍軍營安置。難道這些人的人生就只能淪為一個數字嗎?

甫抵達無國界醫生(MSF)在馬來西亞檳城的辦公室,沒想到就能聽到熟悉的廣東話,來自香港的劉曉靜(Lucy)是MSF在馬來西亞的項目總管,已在當地工作多年,過往主要負責在檳城向羅興亞難民提供醫療服務,近年則在吉隆玻(Kuala Lumpur)與馬拉西亞衛生部進行政策倡議方面的工作。

羅興亞人其實充滿潛力,可惜他們被誤解和污名化,他們本應有更好的發展。」
– 劉曉靜(Lucy),無國界醫生馬來西亞項目總管
2024年10月8日,圖為無國界醫生(Médecins Sans Frontières,MSF)馬來西亞項目總管劉曉靜(Lucy)在檳城辦公室外留影。(無國界醫生提供)

遊說馬國政府提供更多醫療援助

Lucy分享在當地的工作心得時表示,由於馬來西亞較其他國家富裕,MSF除了為羅興亞婦孺提供急需的醫療服務,更多側重向當地政府部門進行遊說,讓他們為難民提供更多的協助,而在這方面已取得不少進展。譬如馬來西亞衛生部2022年同意為難民提供免費的丙肝檢測及治療。

Lucy表示,據聯合國難民署(UNHCR)發布的數據,現時大約有20萬羅興亞難民滯留馬來西亞,他們通常在城市中生活,也有人住在難民營。雖然他們部份可以透過獲取UNHCR發放的難民證而得到一些基本保障,但由於馬來西亞並不是《關於難民地位公約》(Convention Relating to the Status of Refugees)的簽署國,馬來西亞並不承認他們的難民身份。

2018年4月7日,緬甸少數族裔羅興亞人因受到逼害,被逼逃離家園。圖為多名羅興亞難民本周初在馬來西亞被截獲。(路透社)

持難民證獲50%醫療費用寬免 仍難以負擔

這個因素導致這批羅興亞難民無法在當地接受教育與工作,而他們要在當地獲得醫療服務也是十分困難。馬來西亞政府原則上不願意為非國民提供任何公共醫療服務。儘管手持UNHCR難民證的羅興亞人能夠在公立醫院獲得50%的費用寬免,很多人依然無法負擔高昂的醫療費。而沒有難民證的難民想獲得醫療服務更是難上加難。

有見及此,MSF 2018年在檳城Butterworth成立了專門為難民提供醫療服務的診所。從MSF檳城辦公室步行到診所只需5分鐘,在診所任護士主管的Ong Ling Ling表示,由於經費的問題,他們現時主力為羅興亞孕婦和兒童提供必須的醫療服務,其中包括普通門診、產前檢查及注射疫苗。

我們與馬來西亞衛生部溝通多年,終於成功爭取到讓政府為孕婦提供的免費疫苗涵蓋女性難民。
- Ong Ling Ling,無國界醫生馬來西亞護士主管
2024年10月9日,無國界醫生馬來西亞在檳城設立流動診所為羅興亞難民提供義診服務。圖為無國界醫生馬來西亞護士主管Ong Ling Ling在流動診所檢閱兒童的疫苗接種紀錄。(無國界醫生提供)

Ong Ling Ling指,他們的固定診所(fix clinic)每週開放4日,固定診所每天最多能處理60-70宗個案,一半是預約門診,另一半則是街症。如果遇到較為嚴重或有生命危險的個案,他們會將病人轉介到醫院。

2024年10月8日,無國界醫生馬來西亞在檳城設立的診所,圖為前來求診的羅興亞難民。(無國界醫生提供)

Ong Ling Ling表示,診所每週都會前往鄰近羅興亞難民聚居的社區,租用公共場地設立為期1日的流動診所,方便無法前往固定診所的難民就診。

2024年10月9日,無國界醫生馬來西亞在檳城設立流動診所,圖為前來求診的羅興亞難民。(無國界醫生提供)
2024年10月9日,無國界醫生馬來西亞在檳城設立流動診所,圖為社區健康義工Ali為羅興亞難民講解健康知識。(無國界醫生提供)

病至無法忍受方求醫

Ali是一位羅興亞難民,現時是MSF的社區健康義工。他負責為前來求診的羅興亞難民灌輸健康知識。Ali表示,他在工作中接觸到不少未成年懷孕和丙型肝炎病例。由於羅興亞難民缺乏基本的健康意識,導致他們很多時病情已轉壞到無法忍受才前往求醫。他認為預防總是勝於治療,致力透過他的工作提高同胞在衛生及健康方面的意識。

我認為在MSF的工作很有意義。我明白同胞們的苦難,在這裏工作既可以向他們施以援手,在這個過程中我也能變成一個更好的人。
Ali,無國界醫生馬來西亞社區健康義工

MSF除了在檳城向羅興亞人提供醫療服務,也是當地唯一一間組織向他們提供心理健康支援服務。MSF馬來西亞心理健康主管Chew Ching Hoay表示,由於很多羅興亞難民對未來充滿焦慮,導致他們無法入睡及進食。她的工作主要是為這些難民提供心理諮詢,讓他們至少能夠維持正常生活(就寢及進食)。

2024年10月10日,圖為無國界醫生馬來西亞心理學家及心理健康主管Chew Ching Hoay分享如果向羅興亞難民提供心理諮詢。(無國界醫生提供)
羅興亞語並沒有「精神健康」一詞,我們花了很長時間向羅興亞人灌輸這個概念,讓他們明白心靈與身體之間的聯繫,長期情緒焦慮會導致身體不適。
Chew Ching Hoay,無國界醫生馬來西亞心理健康主管

由於經費及人手所限,Chew Ching Hoay指診所現時只能集中處理中度至嚴重情緒問題個案。而由於難民普遍教育程度偏低,心理學家在提供諮詢時需要利用大量圖片輔助。

MSF馬來西亞項目總管Lucy總結在當地工作心得時提到,儘管MSF在當地提供醫療及精神健康服務扮演重要的角色,他們同時也看重與當地的民間組織合作,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打造一個網絡持續為難民提供支援。

在2018年成立的檳城羅興亞難民互助組織(Penang Refugee Network,PRN)就是這類民間組織,顧名思義是一個由當地羅興亞難民成立的互助組織,前身是一個名為檳城停止人口販運活動(Penang Stop Human Trafficking Campaign,PSHTC)的非政府組織。

2024年10月9日,圖為檳城羅興亞難民互助組織(Penang Refugee Network,PRN)分享如何為羅興亞難民兒童提供義教。(檳城羅興亞難民互助組織提供)

被馬來西亞人視為不乾淨

很多人或許以為為穆斯林的羅興亞人受種族迫害逃離緬甸, 逃亡至別的穆斯林國家或會得同較多同情。但在馬來西亞, 羅興亞人同樣被排斥。

組織其中一名幹事Angeline是馬來西亞人,她表示羅興亞人承受了大量的污名化,不少馬來西亞人認為他們不乾淨,又指控他們從政府獲取大量援助及搶走當地人的工作,這種排外情緒在新冠疫情期間變本加厲,但這些都不是事實。

Angeline以組織內的兩名幹事Abu及Mumtaasz為例,他們都是飄洋過海的羅興亞難民。由於馬來西亞政府拒絕承認他們的難民身份,他們無法進入當地的公立學校接受教育。但他們並沒有自暴自棄,透過自身的努力學習,現在都能說得一口流利的英語,還在組織舉辦的課程上為羅興亞兒童教授英語及電腦技能。

2024年10月9日,圖為檳城羅興亞難民互助組織(Penang Refugee Network,PRN)組織幹事Mumtassz分享參與組織的義教經歷。(檳城羅興亞難民互助組織提供)
在協助羅興亞難民的過程中,我意識到我們總以為自己很聰明,居高臨下地俯視「難民」,但其實他們可能比我懂得更多。
Angeline,檳城羅興亞難民互助組織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