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萬羅興亞難民流散馬來西亞 沒身份、沒援助、求醫恐遭舉報
動畫短片《Lost at Sea》講述一名羅興亞男孩乘船偷渡到馬來西亞的海上驚險之旅。男孩在海上漂流了14日,期間缺水缺糧,眼睜睜地看着許多同行的人離世 ...... 來到無國界醫生(MSF)位於馬來西亞檳城(Penang)的診所,一名難民義工Muhib對我說: 「我就是《Lost at Sea》的男主角。」
動畫短片《Lost at Sea》講述羅興亞人乘船偷渡到馬來西亞的經歷:
Muhib當年先從緬甸逃到毗鄰的孟加拉。礙於當地難民營環境惡劣,他再乘船逃離。幾經波折,他經泰國坐船,在大風大浪下海上漂流了14日之久,期間見盡生離死別,最終才抵達馬來西亞。
我認為短片真實地記載了很多羅興亞人顛沛流離的坎坷命途。
另一位難民Abu是檳城羅興亞難民互助組織(Penang Refugee Network,PRN)的組織幹事。他的父親很早就偷渡馬來西亞。而在緬甸軍方開始迫害羅興亞人時,他先與母親及弟弟逃往孟加拉,但當地環境惡劣。 Abu的父親向朋友借錢,為他們三人準備假護照及假簽證,讓他們成功從孟加拉入境馬來西亞, 跟其他坐船偷渡的難民經歷不同。
我的「逃亡」經歷是萬中無一,與其他逃到馬來西亞的羅興亞難民截然不同。
越洋而至 馬來西亞卻不比孟加拉有希望
2017年8月, 緬甸軍方在若開邦對羅興亞人發動針對性的暴力行動,迫使數十萬人離開家園,進入孟加拉。原本在緬甸無國籍的羅興亞人有大約140萬, 當中估計多達74萬人在該一波暴力浪潮中逃至孟加拉。外界較少關注到的是, 原來有多達20萬羅興亞人經海上偷渡至馬來西亞, 數目僅次孟加拉。7年以來, 這些羅興亞人都被世界遺忘了。
由於馬來西亞並沒有簽署《關於難民地位的公約》(Convention Relating to the Status of Refugees),Muhib與所有羅興亞人一樣,「難民」身份不被當地政府承認。儘管Muhib手持聯合國難民署(UNHCR)頒發的難民證,他在當地居住11年都無法合法就業,所以只能以「義工」的身份為無國界醫生工作,賺取微博的薪酬 , 更多的羅興亞難民則只能打黑工維持生計, 並不受任何公民保障或援助。
當初選擇到馬來西亞期望甚高,以為相同的宗教信仰能為自己提供一個安身立命之地。可惜事與願違。
他形容馬拉西亞人普遍排斥羅興亞難民,認為他們從政府獲得福利,搶走當地人的工作。事實上,羅興亞難民不但無法從政府得到援助,還要面對警察三不五時的恐嚇和刁難,當地甚至有法例鼓勵民眾舉報沒有手持UNHCR難民證的羅興亞難民,被捕的「無證」難民會被送往環境惡劣的難民營拘留。
Muhib表示,羅興亞人在當地儼如「過街老鼠」,導致他們對外界充滿戒心。他任職的診所現時主要為孕婦與嬰兒提供門診和產前檢查,Muhib會為前來求診的同胞擔任翻譯(因為她們大部份不諳英語,無法與馬來西亞人正常交流),而她們也較願意向他透露自身的狀況。
馬來西府拒承認「難民」 無法求職求學
他主要為那些需轉介到醫院接受治療的重症個案提供跟進。因為即使去到醫院,羅興亞人也會受到醫護的歧視和為難,他需要為這些病人與醫院據理力爭,確保他們能得到適切的治療。
今年21歲的Abu較Muhib年輕,但同樣因為政府拒絕承認他的「難民」成份,導致他一直無法在馬來西亞的學校升學。
Abu估計,大概有40000名羅興亞難民在檳城居住,而當中只有一半的難民擁有聯合國難民署頒發的難民證。
只能透過NGO完成小學課程
Abu與許多羅興亞難民一樣,都曾面臨就學的問題,馬來西亞有一些非政府組織(NGO)會為這些適齡難民學童提供另類教學選項(Alternative Schooling)。Abu正是透過該類組織完成小學課程,可惜之後就無法繼續升讀中學。
從他的自身經歷,Abu深深體會到「無國籍」的痛苦和無助,但他沒有放棄,孜孜不倦靠互聯網自學英文,讓他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
Abu輟學後曾與父親一起「打黑工」,從事建築業工作,或者是打一些當地人厭惡「3D jobs」,3D指的是骯髒(Dirty)、危險(Dangerous)和困難(Difficult)。幹累了就賦閒在家無所事事。
直到2018年檳城羅興亞難民互助組織成立,Abu才找到一些寄託。只要他有時間,就會積極參與組織的事務:為小朋友上英語課及電腦課,協助管理兩只青少年足球隊以及舉辦定期活動和興趣班等。Abu表示,難民互助組織現時有約70名學生,學生家長會酌量支付少量的學費,而他們主要依靠捐助維持日常的營運。
縱使我們是政府註冊的慈善團體,為羅興亞學生授課時仍會遭到警察的突擊搜查和留難,因此我們平時都儘量保持低調。
女性遭遇性暴力 學歷低下只能啞忍
Nilufah也是一位來自緬甸的羅興亞難民,她現時在無國界醫生的檳城診所內擔任社區健康義工,負責向女性同胞提供性與性暴力方面的支援。
在Nilufah分享的個案中,由於自小缺乏接受教育的機會,大量的女性羅興亞難民是文盲。她們不但無法書寫自己的名字,也不懂基本的數學。Nilufah處理的個案牽涉不少羅興亞女性未成年懷孕、單親母親及被丈夫虐待的情況。
由於羅興亞女性難民的教育程度普遍偏低,導致她們在經濟上高度依賴伴侶或丈夫。即使她們遇到家庭暴力,很多時候都會選擇啞忍和不敢向外界尋求協助。
Nilufah致力為這些女性群體提供幫助,其中包括了解她們的情況,為一些年輕的孕婦和新手媽媽上課,提供她們所需的知識,開導及鼓勵那些在家中面對暴力的女性勇於求助。
由於這些羅興亞女性難民都是伊斯蘭教徒,她們信奉的可蘭經禁止墮胎,即使是因姦成孕都不可以尋求墮胎。有見及此,無國界醫生診所也會為這類個案提供跟進服務,協助她們在當地醫院求診並進行墮胎手術。
何處安心是吾家 只能寄望「被安置」
當被問到對未來是否有任何展望時,Muhib坦言後悔當初選擇逃到馬來西亞,因為他依然有家人留在緬甸和孟加拉,景況慘淡,而他無法向他們施以援手。他自覺馬來西亞視羅興亞難民如「垃圾」,並不希望他們留在當地。按照馬來西亞現時的情況,羅興亞難民永遠都無法在當地獲得身份或國籍,無法求學工作的困境可謂「無了期」。
假如當初真的可以選擇,我寧可逃到曼徹斯特,因為我是曼聯的忠實球迷。
對於未來,Muhib與其他羅興亞難民一樣,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夠早日獲得「安置」(resettlement),與妻子和兒女一同移居歐美國家,但這類成功案例極少,一般需等候多年才有結果。
Abu對未來唯一的期望也是能夠早日獲得安置,前往海外升讀大學。Abu現時依然有透過網上教材自學英文,並報考英語的資格考試,靜候命運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