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號房2.0」：深偽色情激增困擾韓國校園　數字性暴力為何難除？

8月29日，韓國首爾江南地鐵站外聚集了近70名大學生和婦女權利團體成員，他們高喊「不要讓任何人羞辱我們」、呼籲徹查近來又一次震動當地社會的「深偽版N號房事件」。

這一次，Telegram群組中的成員——不少為未成年人——上傳自己身邊女性的照片、利用深偽技術合成色情影像。隨着越來越多這類群組曝光、牽涉學校以及被害女學生的名單越來越長，許多女性急忙從自己的Facebook、Instagram等社交媒體平台上刪除自拍照，擔心自己成為這些群組的下一個受害者。

韓國當局的數據顯示，僅在8月26日至29日期間警方就接獲88宗深偽相關報案，在事件未獲得關注以前，今年1月至7月的報案數量則為297。但這些數字很可能並未反映出實際的嚴重程度。

據韓國《民族日報》（The Hankyoreh）報導，被曝光的其中一個Telegram群組有逾22萬名成員。用戶只需將一張真人照片上傳後，短短5秒鐘內群組的圖像機械人就能「移植」照片中的人臉，生成一張逼真的裸體照片。群組免費提供前兩張圖片，此後則需付費，每張照片以加密貨幣收取0.49美元（不足4港元）的費用。報道還指，只需要在X等社交媒體上搜索關鍵詞，很容易就能找到該群組的連結。

韓國警察廳（Korean National Police Agency）的資料顯示，大多數參與製作和傳播這些影像的人、以及許多受害者，都是十多歲的青少年。今年前7個月確認的178名犯罪嫌疑人中，未成年人的數量多達有131人。

許多用戶通過Instagram等平台尋找他們認識的女性照片、影片，有的深偽影像被施害者進一步用於性騷擾。《韓國先驅報》（The Korea Herald）引述來自韓國京畿道一名17歲的女高中Song稱，她在Instagram上收到匿名賬號發來自己的照片，還有許多人發來的騷擾信息，問她「妳的朋友和父母知道妳生活的這一面嗎？」；或者要求她「娛樂他們」、「讓他們解解悶」。

牽涉逾500所校園　女教師、軍人也受害？

自《民族日報》獨家報道該事件以來，短短一周內已經有超過500所中學和大學被指為目標。韓國社交媒體上廣泛流傳着一份「深偽地圖」，當中列出的受到影響的學校遍佈全國各地。揭露事件的記者Ko Na-rin向英國廣播公司（BBC）表示：「我對這個系統化、有組織的過程感到震驚，我發現最可怕的事情是，有一所學校的未成年學生群組擁有超過2,000名成員」。

除了從初中到大學各個年齡層的女學生外，女教師、軍人也成為受害者。韓國軍人人權中心（Centre for Military Human Rights Korea）批評，犯案者利用穿着制服的女兵照片，徹底將她們物化。

韓國總統尹錫悅在一次內閣會議中要求有關機構，「徹底調查並處理這些數位性犯罪，將其根除」。自上週開始，當地警方已展開一項預計長達7個月的調查行動，積極抓捕製作和散佈這些資料的人，尤其是那些利用青少年的人。當局還表示，將推動更嚴厲的法律，將購買或觀看性剝削深層虛假內容的行為列為犯罪行為。

目前，韓國媒體監管機構除了敦促社交媒體公司更積極配合刪除和封鎖這些內容之外，也要求法國當局在 Telegram 相關問題上定期合作，並促進與 Telegram 的直接溝通。上月尾，Telegram創始人杜羅夫（Pavel Durov）於法國被捕。

韓國數字性暴力難除

多年以來，韓國一直在打擊針對女性的數字性暴力。早期引發社會關注的是「偷拍」現象，犯罪者將微型攝像機隱藏在公共洗手間、旅館和更衣室內，並將拍下的影像上傳到網站，供用戶付費觀看。在2013至2018年間，當地警方就收到逾3萬宗相關報案。2019年引發公眾憤怒的N號房事件中，犯罪者將含有對女性進行性虐待、欺凌和侮辱的影像發佈在Telegram群組中，據指受害女性數量至少為103人（包括26名未成年人），但實際數字相信是更高。

在這些事件發生後，韓國政府都制定了不少改革措施，惟仍然有許多參與其中的直接、間接施害者未被處罰。據韓聯社報道，韓國在N號房事件後成立的特別小組共逮捕超過3,500人，當中1,875 人被發現購買或持有非法性影片、1,170 人被控銷售及散佈非法性影片、511人被控製作性剝削影片或經營聊天室。不過，最終遭監禁的犯罪者數量僅為245人。

根據韓國現行法例，任何人違反他人意願、以造成性羞恥的形式處理或編輯他人的虛假視訊、音訊或照片內容，並且蓄意散佈這些內容，最高可處五年監禁，或罰款5000萬韓圜（約29萬港元）。

而且，《民族日報》分析46宗與虛假影片有關的法院判決發現，實際的懲罰通常比法律所規定的要輕得多。在18名僅因散佈虛假影片而被起訴的人當中（不包括同時被控其他罪名的人），只有一人被判入獄，15人被判緩刑，2人被判罰款。

問題的根源是總統尹錫悅？

數字性暴力難除的原因眾多。首先，許多人批評許多肇事者沒有受到懲罰。箇中的原因是，大多數犯罪者是青少年，他們通常在青少年法庭受審，刑罰一般較輕微。人權律師Min Go-eun還指出，即使有人因為製作深偽色情作品而面臨起訴，檢察官也必須證明其目的是為了散播，如果沒有任何證據顯示有明顯的散佈意圖，犯罪者「很容易就能找到脫身之道」。

另一方面，雖然政府加重對製作和分享深度造假圖像者的刑事處罰，並將懲罰那些觀看色情內容的人刻不容緩，但假如相關的科技公司不與執法機構合作，當局也難採取有效的措施來保護其公民。

治療年輕性犯罪者的青年輔導員李明華（Lee Myung-hwa）認為，儘管深度偽造問題的爆發可能看起來很突然，但它早已潛伏在表面之下。她說：「對青少年來說，深度偽造已經成為他們文化的一部分，他們視之為一種遊戲或惡作劇。」她認為教育年輕人至關重要，只有他們做錯了什麼時，他們會更加清楚什麼才算性虐待，從而阻止他們再次犯罪。

韓國女權組織承認，新的人工智慧技術讓剝削受害者變得更容易，但她們認為這只是該國網路上出現的最新形式的厭女症。這是對總統尹錫悅的直接批評，因他一直否認國內存在結構性性別歧視，還削減了對受害者支持團體的資助，並廢除了性別平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