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菲特與蓋茨分道揚鑣｜安邦智庫

1991年夏天，瑪麗·蓋茨說服她35歲的工作狂兒子比爾·蓋茨到胡德運河度假，而居住在奧馬哈的沃倫·巴菲特也在賓客之列。當瑪麗·蓋茨試圖把兒子介紹給巴菲特時，巴菲特拒絕了她，說他不想見「股票經紀人」。然而事實證明，巴菲特與蓋茨一見如故，一連聊了11個小時。其他客人不得不將他們拉開。從此以後，兩人成為了親密的朋友。

實際上，他們在公眾面前的形象截然不同。巴菲特平易近人、性格外向，從不放過開玩笑的機會。他喜歡把複雜的投資原則分解成任何人都能理解的簡單要點。當他遇到新朋友時，巴菲特會真誠地對他們的背景感到好奇。他會問他們問題，然後皺着眉頭專心地聽他們回答。

相反，無論是在聚會、辦公室、小團體場合還是在採訪中，幾乎所有與他互動的人都說，蓋茨很有魅力，但閒聊和妙語並不是他的強項。雖然蓋茨不會立刻對面前的人產生興趣，但是如果你問他一個問題，他可能會說上幾分鐘。

儘管如此，但是他們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裏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暢所欲言，共同熱愛橋牌、商業、解決問題和慈善事業。在一年一度的太陽谷峰會上，經常可以看到兩人一起打高爾夫球。太陽谷峰會是科技、媒體和商業界的傑出人士的聚會，被非正式地稱為「億萬富翁夏令營」。每年，蓋茨都會乘坐私人飛機飛往奧馬哈幾次，與巴菲特共度幾個小時。有時，巴菲特會開車去機場接蓋茨。

2004年，蓋茨加入了巴菲特旗下大型企業集團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董事會。巴菲特稱這是「友誼之舉」。為此，蓋茨不得不辭去Icos董事會的職務。Icos是一家開發了西力士的生物技術公司，也是除微軟之外唯一一家蓋茨曾加入董事會的公司。那時，蓋茨已辭去微軟CEO一職，但仍擔任董事長。

當伯克希爾哈撒韋的全球股東們前往奧馬哈參加年度股東大會時，他們很高興看到蓋茨和巴菲特公開展示他們的友誼。有時，他們會打乒乓球或開着高爾夫球車四處轉悠。當與會者蜂擁而至，要求與巴菲特合影和簽名時，蓋茨經常站在一旁，雙手夾在腋下，很高興讓聚光燈照在他朋友身上。

然而，這些歡快的瞬間掩蓋了一段更為複雜的友誼故事。近年來，這段友誼已出現裂痕。最明顯的是他們如何展示巨額財富。

除了位於奧馬哈的簡樸住宅外，巴菲特只擁有一處度假房產，位於加利福尼亞州拉古納海灘。他在20世紀70年代初以17.5萬美元購買了這處房產，後來出售了。巴菲特擁有NetJets（伯克希爾旗下公司）運營的獵鷹2000飛機6.25%的股份，但僅此而已。

相比之下，蓋茨的生活方式更為傳統。他擁有多處房產、飛機、昂貴的藝術品，還有一支龐大的私人團隊負責管理這一切。他的財產包括一幅溫斯洛·霍默的油畫。據說，他花了3000萬美元買下這幅油畫。蓋茨喜歡跑車，多年來一直沉迷於豪華汽車，其中包括幾輛保時捷。

不僅如此，在慈善事業方面更是明顯。據四位了解他們關係的人士透露，隨着時間的推移，蓋茨行為中的某些方面，包括他對基金會的管理，讓巴菲特感到不滿。巴菲特儘管長期以來一直信奉卡內基通過個人慈善事業回饋社會的理念，但對監督自己的財富分配興趣不大，只是找出誰最擅長做，且讓他們去做。

與此同時，蓋茨在2000年辭去微軟CEO一職後，開始更加關注慈善事業的形態和結構。該基金會就像一隻游來游去的章魚，觸角伸向各種全球問題，包括疫苗、公共衛生、農業發展、糧食安全、扶貧、衛生、性別平等以及為沒有銀行賬戶的人創建數字賬戶。該基金會的辦事處遍佈全球，與政府、多邊機構、企業、國家、大學和非營利組織建立了龐大的聯繫網絡。

然而，十多年來，巴菲特一直對蓋茨和蓋茨基金會的臃腫和運營成本過高感到困擾。2006年，該基金會捐贈了約16億美元；到2009年，該基金會預計每年必須捐贈價值32億美元。如今，該基金會的資源遠遠超過福特基金會、羅伯特·伍德·約翰遜基金會、威康信託基金會和其他大型全球基金會。蓋茨基金會的年度預算甚至超過了世界衛生組織。

2019年，該基金會的影響力、規模和做法已經招致批評。人們認為它的做法是新殖民主義的、反民主的，過於依賴技術可以解決所有問題的想法，反映了蓋茨的觀點。2019年，該基金會的聲譽遭受了更大的打擊。性犯罪者和戀童癖罪犯傑弗里·愛潑斯坦在曼哈頓監獄牢房中被發現死亡幾周後，有消息稱蓋茨曾與他見過幾次面。蓋茨說，他與愛潑斯坦見面純粹是為了討論慈善事業，並為愛潑斯坦的錯誤判斷感到抱歉。

不到兩年後，2021年5月，蓋茨和妻子弗朗西絲·蓋茨宣佈離婚。次月，巴菲特表示將辭去蓋茨基金會第三任聯合受託人的職務，並補充說他沒有理由繼續擔任該職務，但他承諾的捐贈將繼續進行。

2022年1月，蓋茨基金會成立了新的董事會。蓋茨在當年的一篇博客文章中宣佈，到2026年，蓋茨基金會每年將支出90億美元，並表達了對巴菲特的感激之情。然而，據幾位了解巴菲特動機的人士透露，事實上，巴菲特向蓋茨基金會的員工和新任理事明確表示，考慮到他的年齡，他在2006年做出的終身承諾隨時可能到期，而且他們在制定長期資助計劃時不應該依賴伯克希爾哈撒韋的數十億美元。

不久之後，伯克希爾哈撒韋發佈了一份監管文件，披露巴菲特將向他的四個家族基金會捐贈更多股份。2023年，巴菲特發佈了一份新聞稿，宣佈將向這四個基金會進行新一輪捐贈，並計劃將所有股份放入一個信託基金。他的三個孩子將成為共同受託人，在巴菲特去世後的十年內將這些資金捐贈給慈善機構。然而，其中沒有提到蓋茨基金會。

據了解巴菲特子女想法的人士透露，他們一致同意，剩餘股份不會捐給蓋茨基金會。部分原因是蓋茨基金會內部長期以來一直認為巴菲特的錢會歸基金會所有。管理蓋茨基金會捐贈基金的蓋茨基金會信託基金在2023年5月發佈的2021年和2022 年合併財務報表的腳註中首次指出，巴菲特去世後，他的錢將不再到賬。

其他因素也使蓋茨和巴菲特之間的友誼更加緊張。巴菲特告訴工作人員，蓋茨基金會已經陷入了困境，甚至變得自滿，降低了承擔風險的興趣。這些風險可能會導致更有效的慈善事業，而巴菲特原本希望自己的捐款能用於這些方面。據多方報道，其他人向巴菲特轉達的評論認為蓋茨粗魯、傲慢。這也讓巴菲特很不高興。

值得一提的是，自2010年開設GatesNotes博客以來，蓋茨幾乎每年都會發佈至少一段他和巴菲特在一起的搞笑視頻，或寫一篇簡短的文章來慶祝他們友誼的某個方面。但在2021年、2022年以及2023年，他沒有寫過一篇專門關於巴菲特的文章。蓋茨的發言人亞歷克斯·里德表示，由於疫情，兩人沒有一起拍攝任何視頻。考慮到巴菲特的年齡和精力水平，他們繼續這樣做。實際上，蓋茨去年在巴菲特生日時在Instagram上發佈的是舊照片。

在5月份向《紐約時報》發表的一份聲明中，蓋茨表示：「我非常幸運能有巴菲特這樣的朋友和導師，我們的友誼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牢固。我繼續向他學習，並一直期待着定期與他通電話和見面。」然而，兩位了解這段友誼的人士表示，巴菲特通常不會主動聯繫蓋茨。考慮到年事已高，巴菲特已經儘量減少了所有的互動。談及二人的友誼，一位了解二人關係的人士表示，「種種跡象表明，這似乎與神話有關。」

最終分析結論（Final Analysis Conclusion）：

巴菲特與蓋茨在公眾面前的形象截然不同，但是他們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裏建立了深厚的友誼。近年來，這段友誼已出現裂痕。最明顯是他們如何展示巨額財富。更深層的就是他們在慈善事業方面，理念出現了巨大分歧。

本文原載於2024年8月26日安邦智庫每日金融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