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戲攻心影評｜終等到識用黃子華的導演　一「戲」過找清含淚舊帳

近年，黃子華與影迷都處於一個掙扎關係，遠的不談，單計過去數年當主角的賀歲作品，已經是一場接一場的博弈。《棟篤特工》（2018）、《乜代宗師》（2020），來到今次的《飯戲攻心》（2022），大家是經歷了一個怎樣的進程？

《棟篤特工》靠胡鬧過關，結果在高度包容的賀歲檔，一人一票創下$4,400萬票房，一洗「票房毒藥」污名，但你知我知單眼佬都知，電影的水準未夠。兩年後，黃子華自資執導《乜代宗師》，如能重回《一蚊雞保鑣》的荒誕還好，可惜是一場尷尬滿瀉的演出。口碑不佳本想棄，但賣樓追夢的熱枕，深深打動大家不禁要含淚支持，最終都創下$2,945萬票房。

力保子華神美譽

經《乜代宗師》一役，鐵票傾囊，底盤盡出，想再過三關食鋪大，談何容易？況且再交出《棟篤特工》的劇本水準，已難平觀眾要求，務必奮力交出驚喜之作，才可保子華神美譽。然後，重任交到導演及編劇陳詠燊（Sunny）手上。信往績，陳詠燊就只有一部《逆流大叔》（2018），經歷多年編劇的磨洗，首部執導作已經技驚四座，笑中有淚，淚中有熱血，將原本是中年人的悲歌譜成奮戰不懈的小夥子，不慍不火，實而不誇地呈現得有血有肉。

適度限制自我創作空間

來到《飯戲攻心》，再單靠子華光環連取三勝，機會微之餘亦勝之不武，慶幸陳詠燊重未想過用這一著，而是行險著，拍一齣不瘋狂，暖身又窩心的喜劇，切切實實交出了一份超水準劇本。創作人向來追求創作的自由度，認為愈大愈好，但最高層次的自由，其實是適度限制個人空間，泡製一個個框架給自己大肆發揮。《飯戲攻心》劇本厲害之處正是這種自設困局，一家六口困在屋內，全片八成時間都在屋內發生，人物關係沒多沒少，就是六個卻錯綜複雜，但再難相處都要每晚準時8點鐘回來開飯，然後一家人的困獸鬥就由每餐飯開始。

這是框架之一，其二是自製對白的侷限，亦即是所謂的險著。因為全片的喜感是融為一個整體，上文下理環環緊扣，看通一，才懂笑二，是一場用眼看但用心咀嚼文字的觀映過程。所以起初單看電影預告，大家未會完全掌握箇中魅力，無疑是有點輸蝕。舉個例，同一段對白，在《飯戲攻心》往往會在另一場合另一角色口中重演一次，如第一餐飯，張繼聰陷害陳湛文，贊成王菀之進來同住，笑得開心。轉個頭，陳湛文便以同一番話贊成Stephy入住，便成為難堪，在短時間內自製二次創作，同一對白在不同情景不同演繹，帶出不同笑點。模式近似黃子華在棟篤笑上的人生三大矛盾，「搵食啫」「犯法呀？」「我想㗎！」，放在不同情況演繹自有另一生趣。

全劇反派在於矛盾

劇本另一厲害之處是全劇冇一個反派角色，即使電影圍繞住阿爸祖業賣定不賣，換轉一般劇本，是時候來個惡形惡相的地產商收樓，然後三兄弟在外敵面前冰釋前嫌，和好團圓擊退對方一仆一碌。但在陳詠燊筆下統統沒有，那些不和與爭拗更非源於有人立壞心腸，搬弄是非，只是各自站在不同立場產生矛盾。獨立看每個決定都合情合理，直至碰上家人的觀點不一，才掀起不快，這正正是你我家庭日常，所以連帶戲中對白都相當人話沒太多矯情。

總結而言，全片令人看得開懷暢快，完場時有份滿足感。我們更可喜，終於在銀幕上看到一個單靠把口，揮灑自如地引大家笑的黃子華，沒多餘的作狀，卻有多一分精彩。

如果劉德華需要一個杜琪峯令他演技昇華，劉青雲需要交到韋家輝手上才繪出神來之筆，那麼黃子華遇上陳詠燊，將會是另一達至絕配級的組合，陳詠燊的文字好讓黃子華，就似在一個百呎劏房空間，仍能滿分地完成整套自由體操動作，而沒碰跌任何一件物件，發揮得淋漓盡致。未知往後二人還有沒有機會再聚，但至少今次交出漂亮一仗，不用賣慘不用情感勒索，大家儘管去二刷三刷而不用含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