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子任務影評:李安揭開人類原始恐懼!荷李活大片包裝的文藝電影
李安才順利在《少年Pi的奇幻漂流》(Life of Pi)展現特效與哲學的鎔鑄為一,隨後的《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Billy Lynn's Long Halftime Walk)則帶領觀眾透過高幀率的3D現場領會比利林恩的痛苦與哀愁,歷經折磨後的新生,父執輩多年以來溫柔的壓迫與和解,早已是李安電影的命題。《雙子任務:疊影危機》(Gemini Man)也不例外。
《雙子任務:疊影危機》的故事中逐一展現人物角色內心世界的恐懼感,反派Clay(佳夫奧雲飾演)的房間內擺著法蘭西斯培根的畫〈以受難為題的三張習作〉,探討受難與恐懼,生而為人,本來就是充滿缺點,有了恐懼,在踏上逃亡的旅程時,才能夠進化。
你會害怕,這很好,這讓你時時刻刻充滿警惕。
Henry(韋史密夫飾演)基本上所展現的樣貌,就是何以為人,當我們看見他在列車上不忍開槍,就怕誤傷小女孩,即便已經是出過無數次任務的殺手,也有所恐懼,就怕自己傷害的是惡人。
但話說回來,真正的善與惡,該如何去清晰界定呢?《雙子任務:疊影危機》以不斷的二元對立面貌,善與惡,男與女,老與少,都站在不同的對立面,他們唯一相同的情緒,則是恐懼,以為未知的事物其實無比熟悉,用句老套的話來說,自己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但你真的能夠正視自己嗎?
我每天都害怕看到鏡子。
Henry被中年危機所困,被過去傷害過的人所困,而當他終於遇到一名旗鼓相當的殺手「Junior」時,電影鏡頭又很狡獪的捕捉了一切「鏡像」的語法。Henry與Junior首次對話時,是透過鏡子。Henry在大街上追逐開槍時,Junior的身形在水窪裡面持續奔跑。Henry從狙擊鏡裡面首次看見Junior的臉,他意外發現自己一直逃避的鏡子,就在眼前。
然則《雙子任務:疊影危機》在丟出正視自我以及恐懼的議題之後,讓全片的意旨更貼近於李安的《臥虎藏龍》,而後便是「父親」的進場及毀壞,Henry為昔日父親的游泳經驗所苦,一直成為他的惡夢,另一個父親則也逼迫他挑戰潛水,讓他再度陷入苦難之中。
於是這一脈相傳的命題,在Henry的身上一直沒有解答,直到通過「弒父」才得以完成,佛洛伊德曾有這樣的理論,推翻專制的父權,然後取而代之,讓君父之邦得以持續,但也因為如此醞釀出周而復始的悲劇歷史,像是希臘神話裡面的克洛諾斯被宙斯推翻,像是伊底帕斯弒父娶母。
以往的李安在電影裡面對於父權充滿著孺慕及恐懼,最終都透過「和解」才能完成此一儀式,然則《雙子任務:疊影危機》本質上偏向《臥虎藏龍》的玉嬌龍、李慕白以及碧眼狐狸等人物關係,究竟在不同的父執輩印記之間,我們該選擇誰呢?這恐怕又是另一種程度的虛無了。
所幸《雙子任務:疊影危機》仍是溫柔的,這一方面仰賴於韋史密夫的明星魅力以及演技,讓全片充滿魅力,再加上每秒120高幀率、4K、3D的罕見高規格攝影,Henry終究正視了自己過往的人生,最後教導及給予,讓自己也好像成為了一個父親,人與人之間總算能夠圓滿。
我一直很喜歡李安的《變形俠醫》(Hulk),我覺得那片是李安是在《推手》、《囍宴》及《飲食男女》等父親三部曲之後,對於父權的明顯深刻解讀,該片既爆裂又溫柔,《雙子任務:疊影危機》亦如是,只是我彷彿也在電影其中,看見了李安在拍過多年電影之後,自己所看見的恐懼。
電影還能走到哪裡?李安透過視覺特效的革新,迎擊自己的恐懼。
1896年的《火車進站》(L'Arrivée d'un train en gare de La Ciotat)嚇壞了歐美觀眾,他們在電影院裡面還以為前方真的有火車直撲而來,隨後各式各樣的類型電影百花齊放,一開始是差利卓別靈(Charlie Chaplin)與巴斯特基頓(Buster Keaton)的默片電影,而後有聲電影當道,歌舞片、科幻片、黑幫片以及恐怖片開始登場,直到現在,全世界影人仍持續探索著電影的諸多可能性。
這讓《雙子任務:疊影危機》的存在顯得特別有意義,把這種「不知道能去哪裡?」的恐懼感,套用至人生,也套用至電影,也讓那句「害怕才會時時刻刻警惕」成為了全片的文眼,無論如何,透過高規格的影像技術,我們都在電影院裡面體驗影史進化的一環,這就是一件令人值得驕傲的事情。開啟無限的可能吧。鏡子的另外一面,會是更有挑戰性的你自己,你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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