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奧運後備20歲入行捱22年封影帝 藉游泳參透「演員的自我修養」

撰文:影視獨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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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三地,都找不到阮經天的同款。模特兒出身,長得高挑帥氣,笑起來特別鄰家大男孩,很有親和力。靠霸道總裁角色成名,一度跟明道撞型。但明道已經滑落進「油」坑難以自拔,阮經天歸來仍有滿滿少年感。

在娛樂圈混跡那麼多年,他的眼神始終清澈、真摯。他身上有種微妙的矛盾綜合,淩厲、溫柔、張揚、內斂、平和、敏感。除了他,我想不到還有誰能演好《周處除三害》陳桂林這個角色,能夠兼具狠戾與天真,殘暴與浪漫,獸性與神性,骯髒與潔淨。幾種衝突力量巧妙地平衡,一切都剛剛好。

從去年開始,阮經天的作品接連上映。《追緝》、《怒潮》、《周處除三害》、《重生》,儘管片子品質有高低,但阮經天對角色的完成度都非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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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也對這種蛻變感到驚訝。從當年的偶像劇奶油小生,到暴烈極致的黑警、通緝犯,變化好像是突然之間的發生的。但對阮經天來說,卻走過了漫長的季節。

男模三劍客

在明星出道往事裡,最常見的版本,是「陪朋友試鏡,結果自己被選上了」。在滿大街星探的台娛全盛期,出道只需要一點點好運氣。17歲的林青霞只是買條喇叭褲的功夫,就被星探相中要去拍電影,試了鏡直接要定她做女主角。

阮經天也是同款故事,起點倒是沒有高得那麼離譜。

2002年,剛滿20歲的阮經天陪朋友參加模特兒面試,被導演相中。想想他當時的外形條件——1.86米的「高佬」、長期游泳練出的完美身材(他曾是游泳隊奧運後備隊員)、陽光帥氣的外貌——落選難度確實是比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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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道頭兩年,阮經天出演了很多MV。戴佩妮、溫嵐、孫燕姿、S.H.E、蔡依玲、王菲、張惠妹、王心淩、梁靜茹……當時臺灣金曲榜排得上號的女歌手,基本都跟阮經天有過合作。像我這種曲庫萬年不變的懷舊派90後,時不時還能在KTV的MV裡跟小天重逢。

2001年,《流星花園》的大獲成功帶來了臺灣偶像劇黃金時代。阮經天順理成章地進入台偶賽道,跟同公司的鄭元暢、賀軍翔,並稱「凱渥三劍客」。那時,不管起點是男模、歌手還是綜藝主持人,條條大路最終都會通向偶像劇。

2005年是臺灣偶像劇的當打之年,同時出現了三部現象級台劇,分別是鄭元暢的《惡作劇之吻》、賀軍翔的《惡魔在身邊》,以及明道的《王子變青蛙》。但沒阮經天什麼事。

這時的阮經天,在《綠光森林》裡當配角,因為太不會演戲被導演在片場追著罵。更「觸犯禁忌」的是,他跟17歲的女主角劉品言傳出緋聞,被輿論轟炸、被公司雪藏。收入低到在臺北交房租都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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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劍客本是各有風格。鄭元暢,天才形象、高冷優雅;賀軍翔,痞壞人設,精緻俊美;阮經天,偏偏跟最當紅的明道撞型。

這讓阮經天感覺非常挫敗。游泳,拼命努力可以看到成績;但演戲,好像連努力的方向都找不到,入不了門。

直到2008年《命中註定我愛你》出現。事實上,這部戲是明道推了,才輪得到阮經天。誰也沒想到它會紅成這樣,收視率創臺灣偶像劇歷史第一。陽光大男孩阮經天,成為家喻戶曉的「紀存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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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竅當影帝

但對阮經天來說,真正的轉捩點其實是2007年的《我在墾丁天氣晴》。這部劇開始,阮經天從只會聽導演指揮的「漂亮木頭」,到真正對演戲產生興趣。就像是突然開了竅。

他如此形容那種狀態:「就像是時間都變慢了,你可以看得到空氣中細的灰塵,你全身起雞皮疙瘩,從你的手臂一路麻到你的肩膀,到你的頭頂。那個時候你做什麼、說什麼都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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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劇的導演,叫鈕承澤。也是後來把阮經天送上金馬獎影帝之位的《艋舺》的導演。阮經天說自己是「服務型性格,希望讓在場所有的人感到輕鬆」。他出生在軍人家庭,嚴格的禮教卻激起他叛逆的脾性。靠游泳特長進了台中最好的高中,又因為頑劣被退學。沉迷網路遊戲,幾天幾夜不回家,急得父母登報尋人。

在他陽光大男孩的背面,有些浪漫天真的逆反,有些敏感易碎的真摯。是鈕承澤捕捉到了阮經天內在的質感。在《我在墾丁天氣晴》裡,阮經天的角色出生起被父親拋棄、由單親媽媽撫養長大,背負著傷痛,他想證明自己的存在與價值。

電影《艋舺》則是一部雜糅了殘酷黑道與疼痛青春的「生猛又華麗的青春動作片」。阮經天飾演的「和尚」,是太子幫裡最有領袖氣質的角色,冷靜內斂,保護兄弟。

這兩個角色都是板寸頭,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周處除三害》裡的陳桂林。並且這三個角色都很「強」、「執著」,無論是通過什麼方式、以什麼形象,都想找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位置,得到某種意義上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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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那是後話了。在《命中註定我愛你》創下歷史新紀錄後,台偶開始走下坡路。2009年之後,大陸引進台劇的數量逐年減少,大陸觀眾對台偶的記憶止步於2011年《我可能不會愛你》。

同年,《甄嬛傳》橫空出世,在臺灣引發追劇熱潮。台劇再次在大陸引發熱議,要等到2019年《想見你》、《我們與惡的距離》、《俗女養成記》。而從《艋舺》到《周處除三害》,兩次金馬提名之間,阮經天也足足走了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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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阮經天

阮經天今年密集接受了很多採訪。其中我印象特別深的,是他跟《南風窗》的一段問答。記者問他:「如何積攢表演的經驗和能量?」指向他沉寂的那幾年。

阮經天回答:「當然我可以跟你講很多漂亮的話,我告訴你我會關注生活裡每一個事件、每一個情緒,然後把它投入自己的角色。但是我要說,很多事情不是你預期的,你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喜歡一個人,也不知道你愛的人什麼時候會離開這個世界,不知道你明天會遇到誰,下一個工作你的心情是好是壞,生命就是你不用特意去尋找什麼,它會來找你。」

這是一個邁過許多關卡、想清楚很多事情後才有的,特別通透的回答。「不用特意去找,它會來找你。」縱覽阮經天職業生涯的前半程,有種感覺,他一直是被推著走的,並沒有自己明確想要去的方向。

被意外相中成了模特兒,趕上風口開始演偶像劇,出道後被手把手地教著演戲。因為好幾年沒混出個名堂,剛準備退圈回學校念書,突然《命中註定我愛你》找過來,沒想到大紅大紫。有了認真演戲的念頭後,想著爭取二十年內拿個獎,趕上《艋舺》,出乎意料成了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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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經天藉游泳參透「演員的自我修養」

一步步下來,好像確實是「找上來的」。

阮經天曾經拿游泳做比喻,游泳要借水的推力,不能較勁,越較勁越往下沉。但想「順勢而為」,前提還是得會游泳。旱鴨子再怎麼強調鬆弛,也照樣會溺水。機會的出現有運氣成分,但能不能抓住還是靠硬實力。

偶像劇時代的阮經天,就是不太會游泳的人。起初是完全不會,只能在淺水區呆站著;後來學了基礎蛙泳,能往前遊了,再借一個浪助推,就起來了。但幾部電視劇再紅,形象也是單一的,空洞虛無,模子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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鈕承澤又教了阮經天蝶泳、自由泳,加上比賽那天狀態奇佳,大佬也沒下場,初出茅廬的阮經天半實力半走運地拿了個省第一。但後來教練犯事改吃牢飯了,阮經天像是失去了自己的航海士。好不容易從小泳池到了大海,但全然失去方向,只能原地在水裡泡著,任由浪打浪推。

周圍只有不真切的掌聲與難辨真假的讚美,他覺得很可怕:

怎麼沒什麼人敢指導我了?這是很恐怖的。

在三十而立的關口,阮經天曾陷入過長久的沉寂:「別人三十歲的時候都已經有了明確的人生目標,但我好像還一直處於青春期。」他自我懷疑到甚至無法走出門。

但這胡打亂撞的十年很重要。阮經天這才有時間沉下心去感受情緒的流淌,感悟角色間細枝末節的生命力,能在長久的浮沉中體察水的流向。

他不再是被浪推著走,而是有自己想要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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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拍《周處除三害》前,黃精甫導演對阮經天說,希望他能再回到過去比較難受的狀態裡。陳桂林需要那種痛苦。

阮經天回答他:「導演你不用擔心,我隨時都可以回去之前不舒服的狀態,那個狀態我永遠都忘不了,它永遠都在那邊。縱使我現在可能心情比較平穩一點,可是那段時間沒有結束。」

這是阮經天從《我在墾丁天氣晴》開始學會的,去感受、捕捉,然後復原。

把那些摔倒、受傷,在現實生活中遇到的幸福時刻記下來,這些感覺都會用到。

如果《周處除三害》早幾年來找他,他可能還積累不到這樣的狀態。如果過去十年期間,阮經天接了一個成功的電視劇,或是因某個無關痛癢的花瓶角色翻紅,結果都會不一樣。現在所有都是剛剛好。

這或許就是阮經天說的因果與天意。一個角色找到自己是命定的,而自己會選擇他,也是命定的。

阮經天憑《周處除三害》奪得第26屆台北電影獎最佳男主角獎。(第26屆台北電影節頒獎典禮節目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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