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散】戶口剩$14後大學生炒過的散:𠵱種工忽視人的情感

撰文:盧君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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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炒散這份工作,會慢慢將一個人的特質、工作時需要的東西去除。它忽視人的情感、尊嚴、與他人的交流、他者的認同。」
大學生衰Ling,在2016年初,因為山窮水盡,開始做飲食業散工。為期一年的飲食業生涯中,她總共在超過十間食肆做侍應。豐富的經歷,要總括而論,卻是以氣憤與失望為主。她數次強調,炒散處於這一行的食物鏈中最底層,被拍罵、責怪是理所當然的事;對急切需要金錢的她而言,可即日出糧卻是最快捷,有效的賺錢方法。
「在我做宴會炒散時,會因為當日認識了一個陌生人、知道他的名字,彼此之間曾經有過五分鐘對話而開心、欣慰。而這些,其實是生活中好基本的東西。」

衰Ling形容每天收工,收到人工時會特別疲累:「做到手跛腳痛,只換來百多二百元,覺得好少。」她說。(盧君朗攝)

經理問:你值不值得我畀多過40元?

衰Ling在最貧窮的時期,銀行戶口只剩下港幣14元,已成年的她,不想再問家人拿零用錢,同時想起大學朋友曾經提及「炒散App」,讓沒有任何飲食工作經驗的她,找到一份新界區泰國餐廳待應工作。

在那餐廳工作,除了疲累,她感受不到任何事物。一星期,她有3到5天要工作:上學的日子,就在下課後趕到餐廳;不必上課時,便從屯門家中出發,到新界東打工。而侍應工作,離不開密集的體力勞動——長時間站立、行走,拖地、抹檯、搬重物等等——佔據了大部份時間。「餐應經理一見到我們無所事事,便會叫我們再拖地、抹櫈、將梳化罅隙之間的紙巾碎挑出來。每天都會做到手軟。我在從事炒散期間,從未試過精神奕奕的去上課。」她逐項細數當時接觸過的工作。

一個月後,餐廳經理決定調派人手,把衰Ling分派到同一集團旗下,位於港島區的店鋪。新的工作地點,只令她覺得更加疲倦:「雖然鋪租相對增加,但客人變多了;食物賣得更貴;餐廳比新界那間大得多,唯獨人工從來沒有增加。一次我向經理說自己薪金微薄,他卻反問我,你值唔值得我畀咁多?」當時,她的時薪只有40元左右。到了現在,她提起這段對話,仍然氣得咬牙切齒。

五星級酒店 客人嫌手腳慢 地毯一陣酸餿味

眾多餐廳之中,有一間位於灣仔的五星級酒店,短短兩天,已令衰Ling決定從此不再在這集團旗下工作。

第一天,她穿着僱主要求的黑長褲;腳踭稍稍凸起的行政皮鞋,在自助餐廳中走來走去。營業五分鐘,便有經理叫她,要在客人坐下後30秒之內送上熱毛巾,她於是把熱毛巾遞給兩位坐下來不久的外國客人。客人卻擺出嫌棄的嘴臉,對她說”It's so late,please don't do it again,you know?”使她感到委屈,明明自己沒有做錯,卻突然被責怪。

三、四小時後,她的雙腿已疼痛不堪,卻仍要不斷巡邏,替客人收拾餐具、倒酒、拿飲品,以及把一大盤用過的餐具搬進廚房中。期間不斷被經理及長工呼喝,令她驚惶失措:「佢哋好燥,會指住人鬧,問請你返嚟做乜;叫人行快啲,會問使唔使我教你行;放餐具上檯,都會畀佢地話有眼就分清楚邊啲叉個樣唔同。但其實由頭到尾,都冇人教過呢啲嘢。」

下班後,她開始考慮翌日是否仍要再踏進這個地獄,心中萬般的不情願,卻因為報了更,不想在炒散App中被僱主負評,只好咬緊牙根再捱多一日。衰Ling憶述道:「第二日真係跛住咁行,繼續畀人罵足一日。好記得收工後,我不斷打畀朋友呻,同時提醒有做炒散的朋友,絕對不要做這個場。」

除了對員工苛刻,這酒店的食物、衛生環境也令她嘆為觀止,「生蠔的蠔殻,蟹殻等,會回收重用;地毯好污糟,有陣酸餿味,好似收埋咗整個垃圾房咁,我到而家都仲記得陣味。」在此之前,衰Ling不記得自己有去過酒店吃自助餐;此後,她更信誓旦旦的說自己一定不會光顧。

在餐廳、酒店、宴會中,他們表面上是專業的服務員;實際上,卻要在沒有任何訓練、教導之下,做到照顧客人需要。(盧君朗攝)

飲食炒散是一種選擇 望有合理待遇及尊重

其實,在衰Ling短短一年的飲食業生涯中,並非完全只有負面的回憶,身為印尼華僑的她,在泰國餐廳會認識到做廚房的同鄉,備受照顧;最後數月,她在紅磡一間規模較小的酒店工作,雖然時薪低,人事關係卻相對簡單:「做唔掂大家會幫手,真係為做好件事而一齊捱」;在酒店中,她遇上一位高學歷人士:「我問過佢幾次,點解張沙紙咁靚,唔搵比較舒服嘅工,佢話搵工好大壓力,唔想用腦,只需要付出勞力反而更加適合他。」

衰Ling始終沒有在這一行中,找到適合自己的地方、位置。2017年3月,她因為身體毛病離開飲食業,轉而在NGO做半職幹事。回想起那一年從事飲食業,她認為員工受到的待遇、他人的態度,比起工作本身的性質更加重要,她最後補充道:「炒散、侍應等等體力勞動工作,應該是一種選擇,不一定充滿委屈;不過,我覺得前題始終是他們有得到合理的待遇、權益,以及僱主、客人們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