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交矛盾·上】PTBF、雙性戀者自白:我想透過接客確定性取向

撰文:何潔泓
出版:更新:

往咖啡店的路上,穿大紅花短褲的他拉拉我衣袖說:「姐姐,我們去哪?」我下意識縮開手肘道:「呃,別碰我。」他有點訝異,一臉做錯事的樣子。眼前這陌生人,我只知他的假網名、貼在instgram的「ptbf」價目表。縱然表明記者身份,他事前仍一絲不苟,問當天想要哪種約會感覺、穿什麼類型衣著。顯然他在任何時候,都在飾演一個男朋友,塑造成別人心中的理想情人。

女生給他「好評」,「你很有男朋友的感覺,不管你是什麼身份,那天之後我不再失眠。」(盧翊銘攝)

陪伴失戀女生、男客人買骯髒內褲

坐下點壺花茶,我們就像在週末咖啡店聊天的普通男女,但其實他在提供「服務」,應約要收費、聊天要付錢。我問他的名字,他答:「大衛。」然後笑道:「你知道我不會給你真名。」他鼻子高高、皮膚纖白透紅,微笑時內雙眼皮眼睛連成一道線。做ptbf短短一星期,接過三個客人,但他看起來熟練,甫坐下就靜靜把頭靠於牆角,幽幽眼神如等待某人接近。他說話輕聲、句子間沒把話說盡,留有餘韻像發放一種「你不會只約會我一次」的頻率。

三個客人包括失戀女生、買他骯髒內褲的男生、從事投資的男同志。

失戀女生分手後一年也走不出來,單身後怕憶起前度不敢再進戲院,朋友聽她訴苦太多遍,漸嫌她煩擾。她與大衛相約看電影,在《春嬌救志明》的情節裡,他在後座緊緊擁抱和撫摸她的身體。他們做了121分鐘情侶。

也許他真的太會演戲也太溫柔,女生往後不斷發來短訊,也給他「好評」,「以前覺得找ptbf很cheap,接受不到被男友以外的人親近,沒想過終有天有需要,你很有男朋友的感覺,不管你是什麼身份,那天之後我不再失眠。」他們持續聊天,但大衛拒絕再次約會,「她說自己找過其他ptbf都沒那種被愛護的感覺,如果她太倚賴而轉移至我身上,始終不是好事。」在初見和對方「沉船」之間,他懂得若即若離。

第二個客人,是要求買他內褲的男生,為了滿足客人自慰時對男性體味的欲望,大衛三天不洗不脫,把衣物放在盒子,二人相約地鐵站交收,「他年輕,穿襯衣牛仔褲,見面時害羞,付錢就轉身離去。」說到這裡,他拉拉寫著「no gender」的圓領汗衫,一揚清秀的眉目瞧我說:「是的,我是一個雙性戀者。」

中六時,他曾對一個愛彈琴的男同學有好感。中午時份,他們躲在教會學校的地下室吃飯,然後男生會彈古典樂,大衛從後看他的背影。(盧翊銘攝)

從暗戀男同學到交女朋友:我是誰?

他沒什麼道德包袱,知道如何讓對方感到舒服。若果你情我願,和好友出街時會拖手擁吻,在關係中尋找互相理解的安慰。後來覺得既然日常也如此,不如做ptbf賺點錢。他燃起一根煙,卻不太抽,看著灰燼說:「另一個原因,是我不肯定自己是否也喜歡男生,想透過接客確定性取向,最後讓我試到了。」

中六時,他曾對一個愛彈琴的男同學有好感。中午時份,他們躲在教會學校的地下室吃飯,然後男生會彈古典樂,大衛從後看他的背影。某次大衛終於鼓起勇氣倚在他肩膀,對方沒有躲避。這段時光維持了一個學期,後來他們交了不同朋友,青澀而不確定的關係無疾而終。現在回想,當時他以為這只是某種特殊的友誼,卻不知原來是一種暗戀。直到鋼琴男生親口向大衛承認他是同志,已是各自考上大學的事了。

大衛對這段「鋼琴別戀」念念不忘,但他仍不理解自己的性取向,便不時在鏡子前凝視自己流動不明的裸體。大學時,他向女友提起少男的地下室故事,女友著他認真思考自己的性取向,他便開始看男性色情片,幻想撫摸陽具與胸肌的感覺,反覆看了很多遍,確定自己並沒反感甚至有種性興奮,如是自慰時在腦海浮現的對象,自此有男有女。

後來,他出國讀書,在沒有家庭束膊與自由的氛圍下,他與男子上床,把幻想放諸現實。一個打風的晚上,他在台灣同志男生宿舍過夜,二人在床上親熱、愛撫、磨蹭,他的下體有反應,卻只能勉強投入。他不心息,再次與另一位同志上床,過程中卻要幻想女性身體才能獲得高潮。如是又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雙性戀。

他眼睛朝向上方,思緒倏然回到當時,「內心很矛盾,中學時困惑,後來在前度鼓勵下誠實面對身體,好不容易知道自己是雙性戀,但兩段不享受的性經驗卻令我再次不知自己是誰,那時甚至會內化到反省,如果自己是異性戀,是不是做了嘔心的事?」留學時的他很沮喪,不斷想起相隔一個海洋的鋼琴男生,憶及兩個青春少男曾有過小鹿亂撞的情愫,思考到底日夜相對的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

 

援交矛盾·下►雙性戀PTBF不再接客:我無法孝順,我是傳道人兒子

+5
大衛做PTBF其中一個原因是尋性取向,剛好,一名投資經理找上他時,第一句就說:「找你是為了試試自己是否同志」。(毛淳宇攝)

困惑客人:「找你是為了試試自己是否同志」

回到香港,他當上ptbf,想以接客再度確定自己的性取向。社會的男女定型太過根深蒂固,強大而堅實的雙性定義讓雙性戀或同志在成長過程中,反覆質疑與尋覓自己。因此在這個世界上,大衛並不孤單。

某天深夜,一名投資經理找上他時,第一句就說:「找你是為了試試自己是否同志」,二人交換照片,大衛看到他樣貌俊俏、略帶韓風的打扮,知道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他們相約於時鐘酒店,兩個摸索身體的人坐在床上聊天,經紀訴說如何發現自己有可能並不喜歡女生,但礙於專業人士身份,唯有在網上張貼跟女子的親熱照,掩過深藏內心的秘密。

在那張私密的雙人床,他們脫掉衣服,赤裸面對與男生親熱而來的性欲;在那隔絕外界目光的房間,他們肆意撫摸對方每一吋肌膚、口交時毫不忌諱地對望,以最原始的生理面目迎接每分每秒的身體起伏。他們成為了180分鐘的性伴侶,在大衛緩緩走出房門之際,經紀在後頭輕輕喚他,「喂,我想我會不捨得你。」

自始大衛又回到確認自己身份的狀態,他後來了解到,只要遇上能吸引他的人,他就是一個看到男女性徵也會同樣興奮的雙性戀。他臉帶微笑回想那種感覺,陶醉地說:「真的好正。」從困惑到終究知道自己是誰,總算還了一個心願。

做了三次,沒再接客。「援交做下去是玩火,我是傳道人的兒子。」(盧翊銘攝)

援交做下去是玩火 因為我是傳道人的兒子

想聽更多故事,我抬頭問他:「那下一個約會的對象是什麼人?」

他接過我的眼神說:「你是最後一個。」

沉默數秒再道:「做下去是玩火,我不想被起底。雖然我沒道德包袱,但我有家庭包袱,我不在乎自己,但不能影響他們。」

他把說話後半句說完:「我返了二十年教會,我是傳道人的兒子。」

援交矛盾·下►雙性戀PTBF不再接客:我無法孝順,我是傳道人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