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門|梁兆鵬:創造一點好悶的事 將來就有回憶|跑向18區
電影中的屯門,輕鐵站充滿日式小清新,男女主角在縱橫交錯的鐵道相遇,浪漫淒美,如夢似幻。
但對於搬進屯門時還真的有牛的我,屯門從來不是打卡勝地,卻是人們實實在在生活的社區。媽媽在工廠區下班後趕到新墟街市買餸,再回大興邨接放學;假日在樓下巴士總站坐單層61號巴士到元朗,青山公路兩旁,風景都是綠色的。
直到輕鐵1988年通車,我們的生活變成每天迫輕鐵,在開放式月台苦候姍姍來遲的列車。車來了,大家一起擠上前方,月台助理嬸嬸花盡九牛二虎之力,把人群全數塞進車箱,雙手一夾幫車長關車門;車開了,卻發現學生的校服裙一角被夾在車門外。
屯門人都是這樣長大,梁兆鵬也有類似回憶。「輕鐵好多人,我生得矮,書包又大,好似全部人都高過我,所以覺得特別迫。」1990年,他隨家人由深水埗搬進屯門新圍苑,小孩子對新環境沒什麼不適應,區內讀小學、升中學,一過就三十年有多。
攝影:鄭子峰 短片:吳紀恩、吳浩然
【編按】跑步,連繫人們與社區,賦予我城生命力。「跑向18區」系列,透過跑步人探索香港不同角落的故事。
阿鵬從中學開始跑步。這天我們跟隨他的步伐,來到他最常跑的路線——從新圍苑沿輕鐵軌跑到青山村附近,過隧道到龍門居再跑往屯門碼頭,然後沿路折返,全程約10公里。
在這條不消一個鐘就跑完的路,大約十年前開始,阿鵬開始做一件事:「身邊沒什麼事物,只看到輕鐵,於是嘗試跟輕鐵鬥快。」
練跑回程路上,跑到母校裘錦秋中學附近,遇上輕鐵,就開始鬥。這段是大直路,列車飛快前行,就算出盡全力衝,都沒可能追得上;但到了鳴琴那邊,車站密、燈位多,停車、開車、停車、開車,阿鵬跑回新圍見輕鐵尚未離站,就會當贏。
「輕鐵在直路好快,一定甩,不過遇着放工放學時間,人多上落,停站時間長,贏到輕鐵就有成功感。」
成功感是阿鵬堅持跑步的原因。他自言小時候沒什麼擅長,人也內歛,唯獨跑步令他感覺「自己努力過然後有樣嘢成功少少」,從此愛上。他由每次練跑2、3公里開始,成為學校跑步健將一員。
他曾在渣打青年組10公里跑過第6,也殺入3000米障礙賽香港青年排名,18、19歲時,更雄心壯志想衝擊成績,或許有日能身披港隊戰衣?
可惜他無奈走上運動員另一條更常見的路——受傷了,沒好好治療,加上投身社會工作,沒再恆常練跑,只會趁熱鬧參加每年一度的渣馬。或許他底子好,2007第一次跑全馬,沒練習去跑,3小時30分左右就完成,那是許多跑手望塵莫及的佳績。
後來阿鵬結識到一些跑步朋友,有人提議組隊參加毅行者,於是他重拾跑步生活,不止跑路,更跑山。
菠蘿山是阿鵬的後花園,落街轉個彎就是山徑入口。「上菠蘿山大約1公里,再跑青山就3公里多,高度攀升500幾米,這樣練腳力比較好。」遇上備戰毅行者的季節,或者進入秋冬長課季,他會由上菠蘿山的斜路跑到良田坳再過青山,經青山寺落山沿輕鐵軌跑回家;從菠蘿山經圓頭山往天水圍再跑回屯門,也是另一練跑路段;有時他更會乘車出荃灣,跑針山、大帽山、田夫仔入屯門。
天朗氣清的平日,沒有假日「忽然行山」的打卡人潮,走上菠蘿山、青山,看着縮小了的屯門景致,靜靜享受山上的清幽寧謐,寡言的阿鵬會這樣過一個下午。對於青山,他更是回憶滿滿。他的母校就在青山腳下,當年學校舉辦跑上青山的活動,學生們從青山寺出發,一路跑上山頂涼亭,雙腿還在痠軟發抖,雙眼卻彷彿看到宇宙。
「以前對同學講,每日跑一次青山,長大之後一定好勁。哈哈,小時候的世界好細,就是一個青山般細。」
青山在變,人也變,但阿鵬長大後,還是回到這裏。他已不是昔日那個跑上青山已像贏了世界的小伙子,渣馬跑過16次,又是毅行者的前列分子,也曾在運動場跑足250圈,贏了第一屆香港100公里超馬場地賽冠軍,更不時跨區跑步上班下班,避過「屯門牛」最討厭卻又不得不習慣的交通擠塞,由錦上路、落馬洲、昂船洲或尖沙咀跑回家。
「有時要轉車,又小巴又輕鐵,等得車來,不如一口氣跑回家算。而且不跑過,你不會知道香港是何模樣,原來兩條路之間是這樣接通、原來那條路又是這樣子。當然,如果規劃得好點,尤其山徑、單車徑,整件事就更生活化了。」
阿鵬謙說自己好平凡,尤其身邊都是黃浩聰、「鷹鷹」曾進傑等神級山友,運動戰績達到世界級。其實他也想過在屯門「創造一啲嘢」,可能是發掘沒人跑過的路,或是跑一段驚人的距離,但他求的不是揚名立萬,「肯做一點過程好悶、要捱、好多負能量的事,但盡力完成了,將來就能有個回憶」。
活在新市鎮小社區的我們,每天早上為成功擠進車廂而暗喜,媽媽因為在蜑家檔買到新鮮魚而高興,阿鵬跑過暴曬山路再為捕捉輕鐵而滿足,社區裏每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都盛載着人們每天的辛勞,一步一步,平凡,卻實在。
延伸閱讀.第二集:
屯門|輕鐵不止是打卡名物 更是變化萬千的練跑路線|跑向18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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