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卡夫卡《給菲莉絲的情信》 527封情信訴盡男士愛情心聲
「如今對你的思念擴大了我的生命空間，當我醒著的時候，我無法不時時刻刻想到你，常常除此以外，什麼事也無法做。」
存在主義先驅卡夫卡與他第一位戀人菲莉絲相識於1912年8月13日。卡夫卡對她一見鍾情，遂於9月10日開始寄出情書，展開猛烈追求。兩人斷斷續續交往五年，其間二人大多相隔兩地，書信便成為二人聯繫的唯一方法。五年間，卡夫卡總共寫了大概527封情信給菲莉絲。屈指一算，即是大概一年寫下大約一百封，亦即平均兩至三天就寄出一封情信。
流行歌說：「天天寫，封封寫滿六百句的我愛你。」活在現世代的我們思念伴侶時，可以打電話或傳短訊，快捷且即時，卻少了從前靜候消息所伴隨而來的悶鬱與期待，亦少了情信所承載的情感重量，以及那份無可取代的恆久。因此，情信才顯得特別浪漫，亦更讓人珍惜。
雖然卡夫卡因種種原因，最終不能與菲莉絲共偕連理；菲莉絲更因為經濟問題，將那527封情信售出。可是撇開背叛與殘酷，文學界與哲學界都非常看重《給菲莉絲的情信》。只因除了八卦之外，大家亦可從這些私密無比的情信中，一窺卡夫卡的內心世界，以及當時的時代面貌，藉以填補其著作的意象，並找出更貼近作者的詮釋方式。
另外，他的情信流露著強烈的情感，不怕將自己的恐懼與缺點曝露於情人眼前，讓人可以更了解他，甚至更了解男生在戀愛時的慾望與恐懼。
無底的愛意
我不知道是否該將我的信尚未寄達這件事看得很嚴重，畢竟你的電報正擺在我的面前，害得我恨不得立刻飛奔到柏林向你解釋一切。但我想那些信應該在下午的那一次送信就該寄到了。怎麼可能有兩封信上頭毫無疑問地寫著收件人正確地址，並附帶寄件人的姓名與地址，儘管有可能透過不同的郵包交遞，卻會在同一天寄丟了呢？這實在是超乎我的想像力。實際上若真的是如此，那還有什麼事是人們可以信賴的，所有的信都會寄丟，包括這一封在內，只有電報才能平安抵達它的目的地。面對如此情況，我們只能有一種解決方式，拋下我們手中的筆，飛也似地奔向彼此的懷中。
尤記得前幾年剛開始閱讀《給菲莉絲的情信》時，因為年紀尚小，筆者完全負載不了卡夫卡對愛人的愛意，也接受不了哲學與文學大師竟是如此感性。
卡夫卡在情信中毫無掩藏他的愛意，寫下許多平常男生會覺得太肉麻的話，甚至讓這段關係的旁觀者（即讀者）不禁雞皮疙瘩。在許多信件中，他反覆問菲莉絲日常細節，例如在哪個地方遇見了誰、他又有甚麼反應、菲莉絲在甚麼時間會做甚麼事等，藉此希望可以幻想出菲莉絲的世界。
愛得如此纏綿，卻也同時證明：就算是再理性、再厭世的人，在愛面前同樣感性。
怕失去、怕被比下去的自卑
我的唯一恐懼——沒有什麼比這還要更糟的事了——那就是我將永遠無法擁有你。最好的狀況，我也不過像隻無知的忠犬，偶爾親吻一下你漫不經心伸出來的手，這不是愛的表徵，而是被咀咒沉默與永恆隔離的動物的絕望信號。我緊靠在你的身邊，感受到你身體傳遞過來的體溫與呼吸，但實際上卻與你咫尺天涯，比現今你我房間的距離還遠。我將永遠無法吸引你的注意，當你望向窗外或是將頭伏在手臂上時，我便失去了你。我倆攜手走過這個世界，表面上你儂我儂，實際上卻發現是一場空。總言而之，雖然你已步入雷池一步，但我將永遠被你排除在外。
不少女生以為男生只要有才華，就會有伴隨而來的自信。可是從卡夫卡的情信中，更多的是自卑、不安、自我厭惡。
他常常形容自己是一隻狗，亦常常質問為何遲遲未收到信（縱使只不過是兩、三天沒收到信），亦會質問菲莉絲會否因為他矮小虛弱的身軀而厭棄他。從字裡行間，讀者可以直接感受到卡夫卡對這段關係缺乏自信，總是擔心會失去。
當然其中一個主因是因為卡夫卡與菲莉絲長期相隔兩地，只能靠書信聯絡，不過最大的主因依然歸於卡夫卡對自己的強烈嫌惡。他自小就將自己與魁梧的父親作對比，並因此而自卑，認為自己沒有男子氣慨，看起來病懨懨的、不能有孩子、不擅社交、陰沉絕望、秋冬一整天躲在書房裏寫作，直到春天才半死不活在書房門口冒出來……大概男生在面對愛時，亦會與他人比較，亦會因為樣貌身材也感到不安。
又想愛又想要自由的矛盾
沒有她我活不下去，但和她在一起我仍然活不下去。
熱愛寫作的卡夫卡就如許多作家一樣，一開始需要找一份全職工作，好確保有穩定收入，夜間才全情投入創作。如此忙碌的生活，根本沒有空間容納另一個人的存在，亦導致卡夫卡與菲莉絲分手。
一開始二人相隔兩地，只憑書信來往，其實提供了極大的空間予卡夫卡寫作，亦讓卡夫卡有更多空間幻想與菲莉絲的關係。但後來菲莉絲要求訂婚，真切而實在的來往讓卡夫卡的想像空間變小，打擊了他那浪漫的想像。更莫講菲莉絲要求卡夫卡多放時間在二人相處上，直接抵觸了他寫作的自由。
他在日記中寫菲莉絲：「一張瘦削的、空白的臉，公開地展示其空白……我到底處於怎樣的狀態，讓自己從總體上遠離所有美好事物。」他認為她不諳文學，更無法理解他視寫作如呼吸。二人便因為此矛盾而多次取消婚約，然後卡夫卡又會再次哀求她回到他的身邊，拖拖拉拉，直到二人受不了為止。
「在我內心，孤獨一人，沒有任何人類關係，也就看不到任何欺騙。我狹隘的圈子是純粹的。」卡夫卡全情投入創作，為後人留下了劃時代的鉅著，卻亦因此辜負了菲莉絲的愛。從往至今，愛情與事業是不是永遠互相抵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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