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繪荷千幅震撼歐美同行　藝術家林天行：排斥傳統文化太狹隘

專注於彩墨畫創作的香港當代藝術家林天行，是作品懸掛於香港禮賓府的藝術家中最年輕的一位，也是唯一一位作品隨「神舟六號」和「神舟七號」飛船遨遊太空的香港畫家。
身為「香港美協」主席的他，近日接受《香港01》訪問，談其如何形成「中西合璧」的創作風格。對於香港年輕一代愈來愈少關注中國傳統藝術，他也表達惋惜，並認為主因是教育的缺失，以及社會對藝術的重視不足。

曾覺傳統藝術「悶」　結合西方手法獲盛讚

林天行自言屬於當代中國畫家中「中西結合」的流派，為了能讓當代人更加理解傳統藝術作品的美妙，他在多年來的作畫實踐中，融入了許多西方的風格和元素，「將傳統畫表現得很當代」。他表示，一些米蘭和紐約的畫家看了他的作品，都震驚於中國畫竟然可以這樣呈現，「1000張荷花都不一樣，從沒見過」。

▼ 林天行的荷花及菖蒲等作品震撼歐美同行

為何選擇將中西手法兩相結合，創造出獨特的藝術效果呢？林天行表示，他從小就很「叛逆」，13歲學習傳統繪畫時，其實內心想要當一個小提琴家，因為覺得外國的音樂家們器宇軒昂，頭髮瀟灑，但中國的藝術家們只予人一股土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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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25歲，他更感中國畫很「悶」，甚至千篇一律，「北宋以前的中國繪畫有色彩，但後來便開始留白、缺少色彩」。於是，他開始大量學習西方的藝術形式，1990年12月，他在國家畫院舉行第一次個展的作品，就將西方的色彩和構圖融入到中國畫中，「與傳統水墨完全拉開距離」。近20多年來，他則更加陶醉於中國傳統繪畫的精髓，並將中西藝術有機地融合在了一起，「既不會太過於空靈，也不會滿到喘不過氣」。

他指出，藝術家不僅要對傳統古代藝術了若指掌，也要深諳當代、西方的藝術，「知道人家在做什麼。水平最高是怎樣」，這樣才能融會貫通，創造出屬於自己獨一無二的風格。

中國傳統藝術在港遭遇「年齡斷層」

雖然林天行對待傳統藝術，經歷了由叛逆到接受，再到傾心的過程，但年輕一輩似乎沒有這樣的耐心。他指出，香港美協200多名會員，年齡橫跨30到80歲，唯獨不見30歲以下。

傳統藝術遭遇「年齡斷層」了嗎？林天行認為，這的確是值得留意的現象，而箇中問題出在教育和社會上的藝術氛圍。他直言「香港從幼兒園到高中，幾乎沒有中國傳統藝術教育」。他解釋，雖然現時中小學已趨向專科專教，但小學仍有不少美術老師只接受過短期式的美術課程，缺乏個人藝術素養，更別說對中國傳統書法、繪畫藝術的認識。有心盡責的老師們都是邊學邊教，但繁重的教學工作中，幾乎無機會抽空進修：「老師不懂、如何能教？」

他認為，政府應該加強中小學藝術教育的同時，亦應加強培訓中小學藝術老師的中國藝術知識及素養。目前本港各大學的藝術課程，提供中國書畫藝術選科的寥寥可數，更莫說專門提供藝術課程的專科藝術大學。

作為2016年特首選委會文化界別委員，他曾向港府提議建立一間美術學院，邀請中央美院、中國美院和西方的教授來任教，並設附屬美術中學，由年輕人開始，培育出具中國藝術文化根底、又有西方藝術視野的藝術新生代，從而提升本港的藝術教育水平。

林天行認為，除了藝術教育之外，香港對於歷史和傳統文化的教育亦不足，令年輕人不能夠理解傳統藝術之美。他表示，現今一些香港年輕人對內地有牴觸，連帶排斥傳統文化，這種思維很狹隘，「作為中國人，自己五千年傳統文化不去學」，強調「傳統文化與政權是兩回事，不管誰執政，都要去學自己的文化」。

港藝術氛圍不比兩岸

林天行又指，年輕一代對傳統藝術興趣減低，另一大原因是社會上沒有藝術氛圍。他笑言，到台灣吃牛肉麵時，看到牆上有書畫作品，深受感動，認為這足見台灣全民對藝術的重視，「在香港，很多五星級餐廳都沒有藝術作品」。他又指，香港幾乎沒有專業的展覽館，而鄰近的深圳和珠海則有數十間藝術展覽館。「藝術家沒有機會展示作品，市民如何學懂欣賞？」

香港並非全無公共藝術上的探索，但做法不盡如人意。林天行指出，1998年，香港地鐵公司推出「車站藝術計劃」，邀請不少藝術家，稱要買下他們的著作，在各個地鐵站掛置，增加車站的藝術氣氛，林天行也是受邀的藝術家之一。不過，地鐵最終表示只是購買藝術品的「版權」，翻印後在地鐵的自動扶梯旁牆壁掛置，這令他難免有些失望，因為原作與印刷品的觀賞體驗有著相當大的差距。

「同源異彩」展覽　作品自由表達具時代感

近年來，林天行亦身體力行推廣香港藝術家的作品。自新冠肺炎疫情以來，由於邊境管制和公共活動限制，不少藝術展覽被迫擱置，包括林天行與香港美協團隊原計劃在香港中央圖書館舉行的「同源異彩」展覽。不過，他們很快想出利用互聯網舉辦電子展，2月4日開展後，短短一個月已獲得海內外藝術愛好者的關注，點閱量超過5萬人次。

此次展覽的主題是「同源異彩」。林天行指出，香港社會經歷2019年以來的紛爭，讓他感觸頗深。「同源」是強調「大家都是中國人，同根同源」。「異彩」則表示社會可以有不同的意見，就像是文化藝術方面，可以有不同的表現形式。

林天行說，這次展覽沒有限制參展會員的畫作內容，「完全是自由的，只要作品是好的，是有創意、有生活氣息和時代感的」。他強調藝術要與時代有關聯，「從唐宋到明清再到今天，都有各自時代的烙印，即使是文革時期亦如是。香港是多元環境，應該產生多元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