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城市》：如何在艱苦的日子中「尊嚴的活」｜何故專欄

《悲情城市》被譽為「身為台灣人，一生必看的電影」，其實，這也是香港人、甚至所有華人，一生必看不只一次的電影！在人生不同的階段觀看，都會有不同的得著，重點是如何在艱苦的日子中「尊嚴的活」。

《悲情城市》於1989年上映，由侯孝賢執導，吳念真和朱天文編劇，李天祿、陳松勇、何璦芸、高捷、梁朝偉、吳義芳、辛樹芬主演，勇奪第46屆意大利威尼斯影展金獅獎最佳影片獎。這是第一部涉及台灣政治最敏感議題「二二八事件」的電影，也是第一部在世界級三大影展裡榮獲首獎的台灣電影，樹立了台灣電影的里程碑。2023年2月24日，《悲情城市》的4K數碼版，在台灣重新上映，叫好叫座，同年4月，在第47屆香港國際電影公映兩場，一票難求。

《悲情城市》的故事從1945年日本投降開始，至1949年國府遷台結束，這是一部借古鑑今的史詩式電影，被視為侯孝賢的代表作，本片盡見侯孝賢的電影風格和特色，大量的長鏡頭、空鏡頭、以及固定鏡位，讓人物直接在鏡頭中說故事，但更重要的那些黑底白字，配合畫外音，以及弦外之音，絕對是匠心獨運。《悲情城市》的配樂，由日本電子樂團S.E.N.S.製作兼演奏，堪稱經典中的經典！《悲情城市》連場群戲，一眾演員都表現出色，除了勇奪金馬獎最佳男主角的陳松勇，以及有不少廣東話對白的太保，個人首選當年仍帶點青澀的梁朝偉，他演活了有口困難言的悲憤和無奈，卻未能獲得金馬獎最佳男配角提名，比本片失落金馬獎最佳電影更令人感到可惜。

《悲情城市》是大時代小人物的浮世繪，借上世紀四十年代末期基隆郡九份林家三代的悲慘遭遇，記錄了國民政府對台灣人民施加的「白色恐怖」，以及台灣人民如何在壓迫中活下去。林阿祿（李天祿 飾）在日治時代已經常跟日本人周旋抵抗，因此被列為流氓。國民政府接管台灣後，林阿祿經營的酒家「小上海」重新營業，但他年事已高，交由長子文雄（陳松勇 飾）接手當家。開場時，文雄的情婦（何璦芸 飾）在日本裕仁天皇的「終戰詔書」廣播時產下一子，文雄為兒子取名「光明」，但在二次大戰結束後，光明真的會來臨？或是將會更黑暗？

《悲情城市》裡的林家四兄弟，都先後受到日本人和國民黨的迫害。林子次子文龍（本片美術師林崇文客串）原為基隆郡的開業醫師，被徵召到呂宋島擔任軍醫，在戰場上失蹤。三子文良（高捷 飾）曾被徵召到上海，擔任日軍的翻譯官，返台後精神異常，病癒出院後得罪了跟國民黨高官勾結的「上海幫」，被陷害是「漢奸」，在獄中飽受酷刑拷打的折磨，出獄後完全瘋了，文雄也間接因此被「上海幫」開槍殺死。么子文清（梁朝偉 飾）和好友吳寬榮（吳義芳 飾）都是異見人士，他們因為「二二八事件」而被拘捕⋯⋯《悲情城市》讓我們重溫獨裁者掌權的恐怖歷史，我們能否從中得到任何啟示？

《悲情城市》裡的角色語言混雜，包含了台語、日語、國語、粵語和上海語，如實地呈現當年台灣的眾生相，當中林文清的聾啞設定，簡直是神來之筆！起初只是為了掩飾梁朝偉不會說台語（或日語）的權宜之計，卻多了一重更深層次后解讀，暗示了當年台灣被壓迫者的啞口無言，或是只能選擇沉默，並且反映了當年台灣省行政長官陳儀的殘酷暴政和麻木不仁，以及當年國民政府對台灣人民所犯下的罪行。

《悲情城市》的劇本、導演、演員、攝影、錄音和配樂都非常精彩，重新上映的多款海報都設計精美。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欠缺一個合適的動作指導，幾場打鬥場面都太兒戲，甚至有點搞笑。《悲情城市》另一問題在英文字幕，文清妻子寬美（辛樹芬 飾）的英文名是「Hiromi」，電影原聲帶的Track 2和Track 4，就分別是〈Hiromi～Flute Solo〉和〈Hiromiのテーマ〉，字幕卻誤值為「Hinomi」，期望有機會修正，讓這部殿堂級華語電影可以更臻完美。

（專欄「何故火鍋館」每月刊出，標題由編輯撰寫。本文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

作者簡介︱何故，內向、憂鬱而文靜的作家，已推出超過 20 本小說。從電影和打邊爐領悟人生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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