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攝影師拍出日本東北原始感覺　大地震後從碎片中拼湊歷史

日本是香港人的旅遊熱點，遊客多愛到東京、京都觀賞櫻花和古城。而日本東北並非什麼旅遊勝地，2011年日本311大地震，震央便位於東北方附近的太平洋海域，一場造成生命、財產損失無數的災難令這個處於邊緣的地方走入世人目光中。日本攝影師田附勝一直對東北情有獨鐘，深受其古老傳統文化吸引，早從2006年起開始拍攝東北的傳統文化和歷史。

與漁夫同出海　漆黑森林中尋找東北「神靈」

1994年，田附勝第一次到達日本東北，當時只有19歲的他，對陌生東北的一切都感到異常興奮。「我想想該如何捕捉當地的原始感覺，於是我開始拍攝東北，與當地人和動物建立親密的關係。」田附勝從2006年起開始拍攝計劃，拍攝當地人的祭典、人像、地貌，又在獵人帶領下走入黑夜森林，拍攝東北人視為神聖的鹿，至今已出版4本有關東北的攝影集。

「我想了解漁夫的廚房，他們怎樣煮食，於是我與他們交談，成為朋友，一起出海，睡在船上。」田附勝笑說與漁夫4年共處，開始了解原始捕魚文化，慢慢地才進入當地人的私密空間，然後才舉機拍攝。「我必須要明白事情才去拍攝。有時我不明白祭典，我會害怕，經過發問、理解意思後，才開始拍攝。」強烈閃光燈下，那血淋淋的鹿屍、盲眼的老婆婆、一臉滄桑的漁夫等都逃不過他直接、赤裸的鏡頭，展現了直率的粗獷美態。

後來，他結織了當地的捕鹿獵人，拍攝黑夜中鹿的故事《Kuragari》。「東北森林一片漆黑，好像黑夜在叫喊『人類你不要走近』。這神秘感吸引着我，於是我在獵人的引領下，在漆黑中遇上鹿，獵人用電筒照射鹿，那30秒至1分鐘之間，我們互相對望着。這是我和鹿之間的界線。」田附勝說，東北人視鹿如神，會拜祭牠們，與鹿對望時，他感到十分奇妙，好像與神靈交流般。「對望時，我尊重人與動物的邊界，決定不再走前。若要再走前一點，照片表現的是我自己，去『捕足動物』。我不是要捕足鹿，要是想遇上鹿。」

大地震促反思當下　感嘆歷史留下太多謎團

311地震後，當地17萬居民不得不逃離家園。「巨大災難發生後，我很難有即時反應，我開始重新思考時間、歷史。我以前多拍攝古老傳統，但災難發生後，我開始回想當下，究竟有什麼東西在我面前出現過。」田附勝概嘆地說。

於是，他走回東北數個考古遺址，尋找古蹟碎片，又跑到博物館裏搜查資料。一問之下，博物館原來收藏了縄文時代的古物碎片。在1960至70年代，農民從田中找到文物碎片，由於碎片太小，學術界認為沒有考察價值，博物館只好代為保存，卻沒有如珍貴文物般展示。繩紋時代是日本舊石器時代至新石器時代，即前14500年至公元前300年，人們製造各式陶器，懂得狩獵、捕撈和簡單經濟活動。

「現代歷史書很直接地告訴我們發生什麼事。當我們看到繩紋時代歷史，卻不知怎樣解讀，到現在依然是個謎團。於是，我把這些文物放在當時已知道的歷史論述上，反映出兩難處境——我們不會真正完全地了解繩紋時代，其實，很多時候我們也不完全明白事情的一切。」

「過去，很多農民將碎片包在報紙內，珍而重之，送到博物館。我再找回更多舊報紙，配合文物發掘時期，把文物放在報紙上拍照。人家認為碎片不重要，我卻拍下來，每張照片也是個人照，記錄古代人的手作。」田附勝從碎片中了解古代人的生活，雖然碎片亦只是歷史的冰山一角，但他從中得到啟發。

「現代歷史書很直接地告訴我們發生什麼事。當我們看到繩紋時代歷史，卻不知怎樣解讀，到現在依然是個謎團。於是，我把這些文物放在當時已知道的歷史論述上，反映出兩難處境——我們不會真正完全地了解繩紋時代，其實，很多時候我們也不完全明白事情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