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文學｜赫爾松到底在哪？果戈理筆下的赫爾松又如何？

編按：烏克蘭作家果戈理作品《死魂靈》幾近公認為俄國文學與社會現實交織的巔峰，藉主角的騙子特質，譏諷農奴社會的偽善與殘酷。作家王璞此時此刻閱讀著，同樣呼應現實，從烏克蘭土生土長的作家筆迹，尋找當地作家與鄰近國家的關係，從書到人到地，深刻地讀出烏克蘭在歷史裏的角色如何。

聽說俄羅斯人打下了烏克蘭赫爾松，我便找來果戈理的《死魂靈》，查對一下這地方是不是小說裏提到的那個赫爾松。在這部文學經典中，當人們質疑主人公乞乞科夫買了這麼多農奴要把他們帶去哪裏，這名江湖騙子就信口開河道：「我要把他們遷移到⋯⋯赫爾松。」

文：王璞　｜　原題：從赫爾松想起

其實這個地名他只是道聽途說來的，他那幫愚蠢的聽眾，更是對那地方聞所未聞。而赫爾松在小說裡也就這麼曇花一現，即使到小說結尾，乞乞科夫騙局敗露倉皇出逃，他也沒想要逃去赫爾松。而只是任憑他的三駕馬車在曠野裡胡亂走，心中感嘆着俄羅斯土地的遼闊。事實上，果戈理這位土生土長、地地道道的烏克蘭作家，在他這部巨著裡，一句也沒提到烏克蘭，儘管小說的故事都在烏克蘭土地上發生。

我想說的是，在果戈理生長的十九世紀，烏克蘭人對俄羅斯的歸宿感強烈到這個份上，就連果戈理這樣的小說巨匠文化精英，也自然而然地把烏克蘭和俄羅斯當一回事，自認為是俄羅斯人。俄羅斯和烏克蘭作為血肉相連的兄弟民族，怎麼會變得今天這樣動輒兵戎相見呢？

都是十月革命惹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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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革命時烏克蘭還是俄羅斯的一部分。革命後，國內戰爭開始，戰火從俄羅斯的歐洲部分燒起，揮舞着社會主義革命大旗的布爾什維克紅軍，跟由各種反共力量組成的白軍展開激戰。烏克蘭是主要戰場。烏克蘭大部分民眾，包括向以驍勇善戰著稱的哥薩克，是站在白軍一邊的。內戰中烏克蘭分裂成了兩個國家：蘇聯扶持的東烏克蘭蘇維埃共和國，和烏克蘭藉帝俄將軍彼特留拉領導的西烏克蘭人民共和國。

十月革命與烏克蘭

不過東烏克蘭這邊仍有不少支持過白軍的人，所以到了二十至三十年代，蘇聯掀起農業集體化運動，以槍決、遷徙、饑荒等手段消滅富農時，烏克蘭人被報復性地首當其衝，僅餓死者人數就達二百萬至七百萬人之多。這才徹底寒了烏克蘭人的心。以致於二戰中德軍佔領烏克蘭，竟有大批哥薩克幫着德軍打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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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哥薩克人作為一個群體，在二戰之後回歸蘇聯的烏克蘭已然消失。然而烏克蘭人作為一個民族還存在着，還活着，不會忘記。所以1991年她跟蘇聯其他十三個加盟國一起，堅決脫離蘇聯，成為一個獨立的民主國家。

脫離與民主

值得注意的是，蘇聯解體時首倡要脫蘇獨立者，不是烏克蘭，而是斯大林的故國格魯吉亞。即普京早在2008年就對其空襲入侵、並成功將南奧塞梯和阿布哈茲從中分裂出去的國家。格魯吉亞至今還跟俄羅斯處於斷交狀態。

大家為何對普京入侵格魯吉亞不聞不問，對入侵烏克蘭反應這麼激烈呢？我看是因為大家終於認識到，烏克蘭就像當年的捷克，要是再任那普京橫行下去，他不把俄羅斯版圖恢復到前蘇聯時期是不會收手的。然後，要是再有個類似當年日本的強國加入進去，整個自由世界有難了。

《死魂靈》簡介：小說講述了一個關於死魂靈交易的故事。死魂靈，即那些實際已經死去，但由於身份尚未註銷，在法律上依然存活著的農奴。小說的主人公乞乞科夫，是一個愛財如命的偽裝者，一個彬彬有禮的騙子。他走訪並買通地方各級大小官員，向形形色色的地主們收買死魂靈，意圖將這些並不真實存在的農奴交與監管會抵押，以從中騙取大筆抵押金。果戈理以極具諷刺性的語言，以乞乞科夫的魂靈交易為中心，刻畫了一幅十九世紀上半葉，俄國農奴制社會下，如栩如生的眾生畫面，毫不掩飾地揭穿人性中深藏的一切不完美的真實。「死魂靈」所暗示的廣泛意義，至今引人深思，發人深省。果戈理，俄國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傑出代表，俄國文學自然派的奠基人。出生於烏克蘭的一個地主家庭，早年離家遠赴聖彼得堡，貧苦艱辛的謀生經歷，輾轉多變的角色轉換，為他的寫作生涯積累了豐富的素材和靈感。鋒利的觀察才能，高超的寫實藝術，以及濃烈的愛國情懷，使他陸續創作出大量反映現實社會的宏大篇章。筆下人物個性鮮明，真實立體，堪稱典型。《死魂靈》的出版，令整個俄國為之震撼，成為果戈理現實主義文學創作的高峰，是其頗負盛名的經典著作。小說寓意深切透徹，語言詼諧幽默，文筆精確細膩，對後世寫實文學構成了極為深遠的影響，享有廣泛的世界聲譽。（《死魂靈》簡述文字來自中國計量出版社版本）

（獲作者授權轉載自Facebook帖文，標題由編輯撰寫。本文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

作者簡介：王璞生於香港，長於內地。上海華東師大文學博土。一九八零年開始寫作。一九八九年定居香港。先後作過報社編輯和大學教師。二零零五年辭去大學教職，專事寫作。主要作品有：小說集：《女人的故事》、《雨又悄悄》、《知更鳥》、《送父親回故鄉》；散文集：《呢喃細語》、《整理抽屜》、《別人的窗口》、《香港女人》、《圖書館怪獸》、《小屋大夢》；長篇傳記：《項美麗在上海》；文學評論：《一個孤獨的講故事人—徐訐小說研究》、《我看文學》、《散文十二講》(此書內地版改名為《作文十二講》、 《小說寫作十二講》、教學參考書《現代傳媒寫作教程》等。長篇小說《補充記憶》獲天地圖書第一屆長篇小說獎季軍，長編小說《么舅傳奇》獲天地圖書第二屆長篇小說獎冠軍、第六屆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小說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