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無法拜祭長眠異鄉的兒子｜異域旅者｜銀乙專欄

戰爭是由貪婪的當權者發起，由勇敢的平民結束。如果只有在衝突中才能成就英雄，那麼我寧願活在一個沒有英雄的世界。

4月25日，是「紐澳軍團日」（Anzac Day），紀念1915年4月25日，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在土耳其加里波利半島（Gallipoli）發生的戰役中，犧牲的澳洲與紐西蘭士兵。

文：銀乙

我曾在土耳其的恰納卡萊（Canakkale）短暫停留，那是離加里波利半島最近的城市，在恰納卡萊市中心碼頭，遙遠就能看見加里波利半島上關於這場戰爭的紀念碑。

加里波利半島位於土耳其西面，鄰近希臘，當年澳洲與紐西蘭組成「紐澳軍團」，打算攻佔此地，打通沒有冰封的水域，運送物資給俄羅斯軍隊，共同打倒支持德國的鄂圖曼帝國。

1915年4月25日，紐澳軍團在加里波利半島登陸。由於錯估形勢，登陸的船隻散落在不同地方，難以會合。同時，他們以為搶灘登陸的地方是平地，可直接進攻目標，誰知登陸後面對的是一座又一座高山，易守難攻。土耳其軍隊佔盡地理優勢，經歷八個月戰事，紐澳軍團傷亡慘重，不敵土耳其，最終只能撤退。這場戰役，後來被稱為「加里波利之戰」。

紐澳軍團擁有精良軍事裝備，但遇上土耳其士兵頑強抵抗，遲遲不能攻下目標。戰事最激烈時，雙方戰壕相距只有八米，戰火不停，前排士兵倒下，後排士兵趕緊上前頂替。看着前排伙伴上戰場不到三分鐘就死去，後排士兵仍堅守崗位，未曾退縮。

戰事開始前，當時的土耳其指揮官，後來的土耳其國父阿塔圖克（Ataturk）曾對士兵説：「我不是命令你們去打仗，我是命令你們去死。」（I don't order you to fight, I order you to die.）

道出了戰爭的殘酷。土耳其最終贏了「加里波利之戰」，但有五萬六千多名土耳其士兵在戰爭中犧牲，十多萬名士兵受傷。

戰爭過後，土耳其沒有譴責當年的敵人，而是選擇銘記歷史，悼念在戰爭中犧牲的紐澳軍團士兵。在當年紐澳軍團登陸的沙灘，土耳其為犧牲者建墓園、立墓碑。雖然土耳其人主要信奉伊斯蘭教，但仍在每個墓碑放上十字架。每個墓碑上，都寫了犧牲者的名字，以及他們家人留下的話。墓碑面朝大海，面朝那個他們出生、成長，但永遠回不去的故鄉。

在墓園中，阿塔圖克留下這番話：

那些在這片土地犧牲的英雄，請在這個友善的國度安息吧……那些把兒子送到遙遠異鄉的母親，請拭去您的眼淚，您的兒子將安詳地長眠於我們美麗的國土之下。當他們在這片土地獻出自己的生命時，他們也成為了我們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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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的敵人，不過也是戰爭受害者。他們當中，很多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也有的到了成家立室的年紀，他們都是別人的兒子、父親、兄弟……一場戰爭，讓他們的命運交集在一起。土耳其沒有忘記他們的犧牲，深刻記下這段人類歷史上的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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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因疫情關係，很多人未能如願到加里波利半島，悼念當年戰爭的犧牲者。我的澳洲朋友曼迪，今年一直留在土耳其，希望做點事，減少大家遺憾，於是四月初，她在社交網站Reddit發文，徵詢大家意願，代表網民到加里波利半島悼念戰爭的犧牲者。

日落時分，我和曼迪一起去墓園悼念，看着那些為國捐軀者的墓碑，思考歷史，曼迪身為澳洲人，感受尤為深刻，走着走着，她不禁流下淚來。

「戰爭是由貪婪的當權者發起，由勇敢的平民結束。如果只有在衝突中才能成就英雄，那麼我寧願活在一個沒有英雄的世界。」Reddit上的一位網民說。

願逝去的人安息，世上再無戰爭犧牲者。

（銀乙專欄「異域旅者」周五刊出，標題由編輯擬寫，原題：「長眠異鄉的兒子」。本文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

作者簡介｜銀乙，希望通過文字，分享旅途教給我的那些事，讓更多人看見，世界各地不一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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