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念新劇以威士忌喻愛情 胡恩威:有人喜歡濃烈,有人鍾意醇厚

撰文:洪昊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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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念・二十面體」藝術總監胡恩威過去執導過的60多部舞台劇作品中,容易令人想起的大多是對社會、政治和文化有一定反思的劇目。對於即將公演的《我們的愛情喜劇是威士忌》,他形容是一次「新嘗試」。作品比以前更生活化,以日漸普及的威士忌文化入題,既與眾同樂,又不失創新。入秋的一天,在文化中心與胡導演一邊小酌,一邊談談他的「新嘗試」。
攝影:龔慧、進念提供

人人去看劇場的原因不同, 價錢又不便宜, 但不只是錢的問題, 因為場地太拘謹, 有時和人的生活關係不是太密切。 這種氣氛也是對劇場發展的掣肘。

進念「新嘗試」 以愛情和威士忌抓住好奇心 

作為香港九大藝團之一,進念的劇場一直走實驗和創新路線,題材涵蓋極廣,其中比較著名的作品如《東宮西宮》系列和《萬曆十五年》,均以探討時政為名。今年劇季「情感的力量」裏共有9套劇,從宗教到哲學、文學到歷史,而《我》劇是當中看似最輕盈的一部作品。

在進念新一季劇季中,以愛情為題的共有兩套,其中一套改編自張愛玲的中篇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另一套則是在宣傳單張最左邊的《我們的愛情喜劇是威士忌》。「愛情喜劇」這類比較輕鬆的劇場總易被「看輕」,然而這部看似最小品的作品,不但以先行者的姿態,嘗試借威士忌放到劇場來說故事,更帶出胡恩威對香港現時愛情觀的看法。題目中的「愛情」與「威士忌」能立馬抓住人的好奇心:兩者到底有何關係?

日本導演小津安二郎嗜酒成性,撰寫劇本時經常喝下大量的酒,電影裏也經常出現威士忌。

以威士忌為喻 質疑主流愛情觀

對胡恩威來說,威士忌的本質與啤酒、紅酒不同:「香檳、紅酒、啤酒,通常都只有一種飲法。威士忌可以加冰、混水、做雞尾酒。不同品牌、不同年份的威士忌都有不同味道,更重要的是怎樣組合配搭。」威士忌的比喻,也與胡恩威一貫的創作嘗試接近 — 小至通俗娛樂,大至時事政治都能做,他總能將各種元素「混」出屬於他的味道。

以威士忌比喻愛情,於胡恩威而言,是對主流愛情文化的質疑:「香港的主流娛樂文化總是塑造出一些典型愛情,要麼就是很激烈、很極端,也因此出現了很多愛情保護主義者,整天只在討論怎樣逃避失戀,大唱情歌K歌,將愛情變成了很情緒化的東西。」胡恩威認為,愛情不一定要激情,也可以很簡單,就像威士忌一樣,組合出很多可能。

相似的主題,胡恩威曾在《唱K回憶錄》中也有觸及,消費主義也是造成愛情觀單一的「元兇」:「香港是所謂的自由社會,你找的對象有時卻可能會變成消費品。比如說你生到黎明咁嘅樣,女朋友就要有番咁上下。這是消費主義社會的後果之一,樣樣都睇樣。每個人都會有愛情,都逃不開愛情,很多時卻會跟隨了那些固定模式,我覺得應該要反思的是,在消費社會裏怎樣自覺一點。」

《我們的愛情喜劇是威士忌》一劇的角色都是以著名創作者來命名,如黑澤明、尼采等。胡恩威選角時,會考慮演員有沒有「威士忌氣氛」,而6名演員都或多或少有台灣背景。

「酒」是創作者的共同語言

「成日講話要開心,其實乜嘢先係開心?有啲人追求長遠,有啲人追求即時,有很多因素影響。正如飲威士忌,有些人喜歡濃烈,有些人喜歡醇厚,不同年齡、心態都有不同的選擇。」胡恩威視威士忌為一個了解愛情的比喻,但沒有為作品下結論:「愛情就像威士忌一樣。」

這部看似最小品的作品,劇本裏其實「粒粒巨星」。剛剛在諾貝爾文學獎再次折戟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樹,是眾所周知的威士忌迷,在作品《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裏這樣說:「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應該就不必這麼辛苦了。我只要默默伸出酒杯,你接下來靜靜送進喉嚨裏,事情就完成了。非常簡單,非常親密,也非常正確。」

除了村上春樹,劇中也會出現黑澤明、尼采、小津安二郎、李歐納・柯恩(Leonard Cohen)和葉慈(William Butler Yeats),他們都是喜愛飲威士忌的著名創作者。胡恩威的劇本經常以經典文史哲作品改編,文藝氣息極濃,而這個經典創作者組合同樣令人期待,胡恩威卻說:「其實只是噱頭,當然都會融入一些他們各自的背景。不同類型的創作都和酒有關係,和愛情有關的創作,也是在飲了酒的狀態下出來的。黑澤明的創作特色是沒什麼愛情,但很有情感;小津安二郎講家人之間的情感;而村上春樹寫的愛情則貼近現代消費主義社會。」

每個創作者對愛情都有不同看法,放在一起,加上威士忌的調和,提供更多的題材和可能性。6人都是男角,問到胡恩威為何是這個設定時,他說:「只是很直覺地覺得出現在酒吧的是這幾個男性,其實講的也都是女性。」他續說,在現代社會裏,有時又不是男與女的選擇那麼單一,正如生理性別與文化性別也有不同。

酒與劇場的文化差異

此次劇場將故事發生地設定為台北,胡恩威認為香港的威士忌文化與台灣相比,有所不足。「一來租金貴、酒吧少,而且香港習慣飲啤酒,沒有威士忌的氣氛。台灣客觀條件充足,威士忌文化都因此豐富好多。」他笑說,在將軍澳不要說威士忌吧,連酒吧也難找到。

在胡恩威的創作題材中,愛情屬比較少見。進念新劇季以「情感的力量」為題,《我》之外另一套以愛情為題的《紅玫瑰與白玫瑰》,改編自張愛玲同名中篇小說。

除了飲酒文化,胡恩威認為港台的劇場文化也有很大差異。在《我》劇裏,除了曾兆賢是香港人,其他演員都來自台灣或有台灣留學背景的香港人(如孫陽)。胡恩威曾經形容曾兆賢是「有威士忌氣氛」的演員,他在挑選演員時考慮的是演員的表演風格,在這個層面上,他認為台港兩地也有所不同:「台灣的話劇訓練和香港很不同。在香港一定要叫到好大聲,好激動,才叫做好戲,但其實好戲有好多種,台灣演內在戲路的演員種類會比較多。」

記者問:「是內心戲嗎?」

「不應該說是內心戲,演戲有好多種方法。但香港總是要以搞笑為主,做什麼都要搞笑為先,但話劇不一定是要好笑的。而在香港,不少人偏執地覺得某一種才算是好戲,這是香港一些不太正常的狀態。所以我選的『威士忌氣氛』的演員,很多來自台灣。」胡恩威道。

為什麼文化中心沒有酒吧

雖然很多東西仍在構思中,不過胡恩威倒是肯定:「實有方法令觀眾聞到威士忌味。怎樣做?哈哈,到時會有方法,總之味道很重要。」胡恩威提到,之所以想讓觀眾聞到威士忌味,也與對劇場氣氛有所不滿有關。「現在在香港看電影、看劇場,都很拘謹。記得細個入戲院可以帶支孖蒸入去,現在就只能食爆谷,其實睇戲係咪一定要食爆谷呢?好似好自由的社會,卻好似愈來愈多規範。」

外國的表演場地種類多,有的會在酒吧演,也有在露天演,胡恩威認為香港的劇場文化應該進化。「人人去看劇場的原因不同,價錢又不便宜,但不只是錢的問題,因為場地太拘謹,有時和人的生活關係不是太密切。這種氣氛也是對劇場發展的掣肘。」他笑說:「為什麼文化中心不可以有個酒吧呢?」

威士忌配搭劇場,本就是驚喜,而劇場之於電影的優勢,在於現場體驗與同步的觀衆反應。演員每次都會以酒進入表演,在即興下調配出不同的表演狀態。而觀眾也可以飲「二手酒」,一起介乎於醉與不醉之間,更重要的是,劇場不只是「看」,還可以「聞」。

當然,以進念一貫的實驗風格,自然不會單純地讓觀眾「聞完就算」,多媒體的舞台技術,將會帶給觀眾更強烈的感受。胡恩威說這是小品,希望在輕鬆的同時帶來實驗性,透過酒香與觀眾同樂,這也是他作為劇場人對拘謹劇場文化的回應。最後,記者問胡導演記不記得醉得最厲害的時刻,他卻說:「我從來不喝醉。」

作為導演、創作者,卻一直保持清醒,會否說不過去呢?

《我們的愛情喜劇是威士忌》
日期:10月28、29日
地點: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
票價:$100、$180、$280、$480
(凡購買$480入場票人士現場可獲贈威士忌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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