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筆記本】黃思哲：畫畫和寫作使我心裏平靜

這欄目，是一場記者與藝術家的閒聊。話題圍繞藝術家和作家最私密而具體的工具 ── 筆記本。它們是藝術家自我溝通的記錄，也是很多創作的原點和雛型。於是看他們的筆記本幾乎就如偷窺一樣，但凝視以外，我們試圖走進藝術家的內心地圖，觀察他們的日常，並以他們的目光看生活。

今次跟我們分享筆記本的，是本地插畫師黃思哲。記者第一次與他見面，是到獨立書店Book B採訪。貫徹一般外界對藝術家「我行我素」的想像 ── 阿哲留有一把長髮，略帶不規則的鬈曲和凌亂的毛絮，配上鬆身T-shirt破爛牛仔褲，看來不修邊幅，讓人想窺探一下他的筆記本是否也如此率性。

01 = 記者

哲 = 黃思哲

哲︰我常常想安靜下來，但不知為何總是很難做到。後來我發現畫畫和寫作能夠使我心裏平靜，也可以整理一下思緒，便開始用筆記本。

01︰今天分享的三本筆記本是哪時畫的？

哲︰兩本是working holiday那時畫的，另外一本現在還在用。2010年，當時我25歲，已做了幾年設計的工作，但覺得自己做得不好，後來試過在山頂拍攝、賣紅酒，慢慢開始覺得生活很多事都不稱心，很徬徨，所以想離開香港，就去愛爾蘭開展為期一年半的Working Holiday。

01︰那時候的生活怎麼樣？有令你「活過來」嗎？

哲︰在旅途上，可以思想前路、自我反省。在愛爾蘭的時候，我遇見很多美好的人和事物。

01︰最深刻的片段是甚麼？

哲︰到捷克旅行的那兩星期。我很喜歡捷克和卡夫卡（Franz Kafka），當時去了他的墓旁與他聊天。外國的墳場給人很舒服的感覺，樹影婆娑，地面滿佈落葉，人也不太多，可以在那裏散步和野餐。卡夫卡的墓碑上有不少紙條，人們寫完就用小石頭砸著，當時我也寫了一封信給他，因為當我看他的書時，我覺得他會明白我。後來跟他聊著聊著更哭了。

01︰Working holiday應該有不少時間去旅行，你去了不少地方吧？

哲︰返香港前，花了三個月遊歷這些地方，這些小格就記錄了當時的行程，我去了北歐、東歐，例如是柏林和莫斯科等城市，再搭西伯利亞鐵路去蒙古，最後才回到香港。

01︰你會常常翻看這些筆記本嗎？你怎麼看這些創作？

哲︰其實我很少翻看，再看就勾起了不少回憶。我覺得畫畫最重要的不是技巧，是否畫得漂亮，就如好的小說不著重美麗的修辭，而是創作者腦海的想法。

01︰你的筆記本除了不同畫作，還有不少文字，你也喜歡寫作嗎？

哲︰喜歡！因為我覺得寫作是一門訓練，訓練我不能欺騙自己。人是很奇怪的，例如寫日記明明只是給自己看，但寫的時候也會口不對心。於是我問自己怎樣才能寫得好？我覺得就是要對自己誠實，因為下筆的時候，你知道自己有沒有說謊。所以起初會視此為寫作動機，但後來寫作已經成為我的習慣。

01︰這段文字應該很重要，是關於什麼的？

哲︰這是去年的事，當時去醫院探望快將去世的公公，便寫下了這首詩。其實從小到大，我都很喜歡醫院，因為那裏的氛圍很安靜，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01︰我不喜歡去，醫院讓人太傷感了，特別是要面對快離世的親人。

哲︰確實會傷感，但城市中很少有像病房這麼靜的地方，讓大家靜靜地聚在一起。

除了醫院，有時候我也會特地去九龍殯儀館看看，因為那裏的佈置很漂亮，嗩吶聲也很動聽，我也喜歡觀察出席喪禮的人的反應，部分親戚平日不常見，但可能因一位長輩離世而聚集，可能是舅父的舅父去世，但媽媽叫你出席喪禮。

當儀式進行了一陣子，你就會看見一些人低聲說︰「待會去哪兒吃飯？」在守規矩和儀式之間，穿上黑衫的他們顯得有點漠不關心，但彷彿因為有一種任務在身，所以又不能表現得太放鬆。他們好像沒有在意去世的那個人。

01︰但起碼在喪禮，親友都能聚首一堂。

哲︰所以我認為儀式很重要，因為是為在世的人而做的。關於死亡，我會忽發奇想，地球上已經有很多人，生的人覺得很擁擠，但死的人比在生的人多，他們豈不會覺得這個世界更逼人？

01︰新的筆記本大部分都是文字，多了情感要抒發吧？有什麼令你「從頭學起」restart？

哲︰當爸爸了。

01︰你已經當了爸爸？你看上去很年輕，真的不像呢。

哲︰對啊，當爸爸好像一切都從頭學起，要理會的事情比以前多了。左下角就是我的女兒，黃睿。其實我很少認真地畫她，這張也畫得不漂亮（笑）。她現在一歲多，開始走路了，長得有點魁梧，就像我小時候的樣子。

01︰除了當爸爸這個新挑戰，你未來還有什麼動向？

哲︰繼續營運Book B，創作插畫。現正籌備出版《乒乓》繪本第三冊，這是一本由插畫師Leumas策劃的漫畫集，由不同插畫師以相同的主題創作，合輯而成，每年出版一本。第一期講「山」，2015年年初出版的第二期圍繞「溫度」，下一期將以「病」為主題，大家可以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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